水的气味和点滴声中缓慢流逝。
俞浡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额头上不时传来的、干燥温凉的触感,以及身上毯子被一次次掖好的细微动作。
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宋鹤眠照顾起人来,是这样的。
没有多余的言语,却细致入微,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俞浡被一阵尿意憋醒。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头晕和手背上的针头而动作笨拙。
“别动。”
宋鹤眠按住他,低声问,“要做什么?”
“……厕所。”
俞浡的声音虚弱。
宋鹤眠站起身,一手高高举起输液瓶,另一只手小心地搀扶住俞浡的胳膊,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
他的动作很稳,给了俞浡足够的支撑。
去往洗手间的路不长,但俞浡走得摇摇晃晃,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了宋鹤眠身上。
宋鹤眠没有丝毫的不耐,他配合着俞浡缓慢的步伐,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避免他碰到任何障碍物。
输液瓶在他手中举得平稳,药液没有回血。
从洗手间回来,俞浡重新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
宋鹤眠拿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掉。
“饿不饿?渴不渴?”
他问。
俞浡摇了摇头,他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只想睡觉。
宋鹤眠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帮他盖好毯子,然后继续沉默地守在旁边。
急诊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周围依旧嘈杂,但俞浡却在这片混乱中,奇异地找到了一片安宁的孤岛。
这座孤岛,就是身边这个沉默却坚实的男人。
后半夜,退烧针开始起作用,俞浡的体温逐渐降了下来,人也睡得踏实了些。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输液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手背上的针孔贴着一小块胶布。
他微微动了一下,现自己正靠在宋鹤眠的肩膀上。
宋鹤眠坐得笔直,似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但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出声音。
感觉到俞浡醒了,宋鹤眠立刻放下手机,低头看他:“感觉怎么样?”
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俞浡动了动嘴唇,感觉嗓子虽然还是干,但已经不疼了,头也轻松了很多。
“好多了……”
他小声说,看着宋鹤眠眼下的青黑,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和难以言喻的暖流,“你……一夜没睡?”
“没事。”
宋鹤眠抬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神色才真正放松下来,“烧退了就好。”
医生过来做了最后的检查,确认可以离开。
宋鹤眠去办完手续,然后扶着俞浡,慢慢走出急诊室。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苏醒的气息。
坐进车里,俞浡系好安全带,看着宋鹤眠熟练地动引擎。
晨光透过车窗,照在他带着倦意却依旧专注的侧脸上。
“宋鹤眠,”
俞浡轻声开口,“谢谢你。”
宋鹤眠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恢复了些血色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回去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应该的。”
车子平稳地驶向回家的路。
俞浡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虽然疲惫,却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守护,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安心。
他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宋鹤眠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
宋鹤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反手,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无需更多言语。
这个清晨,经历过深夜急诊的慌乱与无助,感受过无声的陪伴与细致的照料,某些依赖与信任,在病弱的脆弱中,反而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