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堂堂大汉天子,放下身段亲临荆州求取治国方略,竟遭遇如此冷场,无人应答!
这无声的场面,比任何激烈的辩驳更让刘容感到难堪与愤怒。
一直沉默的司马徽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平和地看向御座上的女帝,轻声问道:“陛下近日……可是龙体欠安?”
刘容蹙眉,不明所以:“朕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司马徽又问:“陛下游幸天下,巡幸益州、荆州,可是心中郁结,有所不悦?”
刘容耐着性子:“朕心甚悦,并无郁结。”
司马徽这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如此甚好。陛下欲求国策,我等皆有良策献上。”
“然则,欲行良策,陛下需先明君之道。”
“陛下可愿每日鸡鸣即起,披星阅卷,直至子时过后方能安寝?夙兴夜寐,案牍劳形,无有懈怠?”
刘容急于得到答案,不假思索地应道:“为治国安民,朕有何不愿?允了!”
“好!”司马徽抚掌。
“陛下金口玉言!既如此,请陛下今夜便移驾偏殿,聆听诸君讲法论道,共议国是!”
……
刘容万万没想到,她的一句“愿意”,开启了她帝王生涯中最为最为痛苦的日子。
当天夜里,偏殿灯火通明。
堆积如山的竹简被内侍搬入,司马徽、宋忠、庞德公打头。
诸葛亮、庞统、徐庶紧随其后,韩嵩、石韬、孟建、崔州平、刘廙、向朗、尹默、李仁……荆州名士几乎全员到齐。
众人奋笔疾书,引经据典,从上古三代之治讲到春秋战国纷争,从儒家仁政说到法家严刑。
从黄老无为论及墨家兼爱,更兼天文地理、水利农桑、兵制赋税、吏治考课……
恨不得将胸中所学、毕生所思,尽数倾注于笔端,呈于御前。
刘容起初还强打精神,认真翻阅。
然而竹简上的文字艰深晦涩,论述纵横捭阖,一卷未完,困意已如潮水般涌来。
待到子时(23点-1点),她已是头昏脑涨,眼皮重若千钧。
司马徽这才“体贴”地告退,允她歇息。
然而,仅仅三个时辰后,鸡鸣声初起(约凌晨3-5点),偏殿外便响起了内侍恭敬却不容拒绝的通传声。
“陛下,司马先生等已在殿外等候,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请陛下起身听讲!”
刘容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从温暖的泥沼里拖出,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她挣扎着起身,顶着昏沉的脑袋,在宫女的服侍下草草梳洗,几乎是飘着来到偏殿。
灯火依旧,名士们精神抖擞,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又开始新一轮的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午膳匆匆用过,没有午憩。
堆积的竹简非但未见减少,反而因众人持续的“创作”而越积越高。
刘容强撑着批阅,眼前字迹开始模糊、重影。
她试图集中精神,却总被那低沉而持续的讲论声拖入混沌的深渊。
熬到晚上子时,终于得以解脱,几乎是瘫倒在床榻上。
噩梦并未结束。第四日鸡鸣时分,内侍的呼唤再次准时响起。
刘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抗拒这具身体。
她脚步虚浮地走进偏殿,看着那些依旧神采奕奕、口若悬河的名士,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逃离冲动。
黑眼圈如同浓墨重彩地描绘在她原本明艳的脸上,眼神空洞,哈欠连天。
第五天、第六天……刘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
她甚至能在批阅竹简时,握着笔杆站着睡着。
名士们激昂的辩论在她耳中变成了嗡嗡的噪音。
第七天,当内侍在凌晨四点再次准时将她从深度睡眠中唤醒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够了!”刘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崩溃的哭腔。
“朕不听!朕不看了!朕也不要什么狗屁国策了!朕要睡觉!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朕滚出去!”
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跪在床前的内侍,状若疯癫。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治国良方,统统不如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来得实在!
此刻,她只想与这该死的竹简、这喋喋不休的讲论永世隔绝!
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刘容才悠悠转醒。
充足的睡眠洗去了连日来的疲惫,却也让她彻底回过味来——自己怕是被那帮老狐狸给耍了!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升腾。
她立刻命人单独召见司马徽。
当司马徽平静地步入殿内时,迎接他的是女帝冰冷如霜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怒火。
“司马徽!你们这是何意?!”刘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是嫌朕这个女皇帝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吗?!”
司马徽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躬身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