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
“王厅长,这么晚打扰您…关于全省危化企业停产整顿和‘磐石’国标复查的实施方案初稿,我…我带过来了,想请您过目。”
陈明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拘谨,甚至…一丝敬畏。
“送过来吧。”
王磊睁开眼,声音平稳。
片刻,陈明远敲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步履似乎比平时沉重。
灯光下,王磊敏锐地注意到,陈明远那双惯常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圆滑与深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混杂着惊悸、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文件放在桌上就准备汇报,而是站在王磊办公桌前,双手紧握着文件夹,指节微微白。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酝酿什么,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王磊,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和沉重:
“王厅长…方案…请您审阅。”
他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却没有收回手,反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另外…我…我有些个人情况…需要向组织,向您…坦白。”
王磊眼神微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陈明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却异常清晰:“在…在恒力重工的问题上…我…我有失察之责。
甚至…在一些非正式场合,曾…曾对恒力重工的技术能力,做过一些…不恰当的、带有倾向性的评价。
虽然…虽然并无直接利益输送,但客观上…可能…可能干扰了厅内部分同志对其真实安全状况的判断…也…也为郑国栋、周海平之流提供了某种…某种无形的掩护。
对此…我深感愧疚和…不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华阳…华阳的惨剧…像一记重锤…把我…彻底敲醒了!
看着那些伤亡数字…看着家属的眼泪…听着您在安置点的话…”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麻木和…世故!
安全…不是平衡的艺术!
不是妥协的产物!
是…是必须用最硬的骨头去顶住的底线!
是…是无数条人命堆出来的教训啊!”
陈明远猛地抬起头,眼中竟泛起一丝水光,混杂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
“王厅长!
我请求组织…对我进行审查!
该承担什么责任,我绝不推诿!
同时,我请求…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次全省安全大排查、大整治,我愿意去最危险、最复杂的企业蹲点!
用我的专业,去查隐患!
去堵漏洞!
去…赎罪!”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陈明远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不再是那个圆滑谨慎、永远保持距离的常务副厅长,而像是一个在血淋淋的教训面前,灵魂受到剧烈拷问后,终于挣脱了某种枷锁的…忏悔者。
王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寒潭。
陈明远的“坦白”
,避重就轻,并未触及核心,其过往与郑国栋、周海平是否真有更深勾连,仍是未知。
但此刻他眼中那份真实的痛苦、后怕与赎罪的渴望,以及华阳惨剧带来的灵魂冲击,不似作伪。
片刻后,王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明远同志,你能认识到问题,有悔过之心,这是好的开始。
安全责任重于泰山,失察即是失职!
组织自有组织的程序和判断。”
他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实施方案初稿,目光锐利起来:“至于戴罪立功…行动,比言语更有力量!
这份方案,我看了再议。
你现在要做的,是收起所有杂念,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这场硬仗中来!
用最严的标准、最实的作风,去执行省厅的部署!
把‘磐石’国标,一寸一寸地砸进全省工业的根基里!
能做到吗?”
“能!”
陈明远挺直腰板,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神中爆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请厅长放心!
我陈明远…绝不再当糊涂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