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刚翻看着递上来的材料,目光在那些鲜红的公章和签名上停留。
“关于仓库案的处理,”
纪检组长老冯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这是涉案人员马振国、孙小兵、张有福的审讯笔录、物证清单、以及初步处理意见。
所有流程严格依据矿务局新规第四章、第十条及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办理,处理意见已上报省厅纪检组备案。
这是张伟在‘物资管理流程优化小组’工作期间,主动交代并协助查实的、涉及原财务科副科长张伟本人及其他人员的历史违规问题材料。
举报材料中所谓‘打击异己’、‘排除老同志’,纯属无稽之谈!
我们处理的,是证据确凿的违纪违法者!”
老冯将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材料推到赵志刚面前,每一页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
调查组的成员们仔细查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材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匿名举报信里那些耸人听闻的指控,在矿务局方面提供的详实记录、精确数据和如山铁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消融瓦解,暴露出其下恶意构陷的本质。
赵志刚放下最后一份材料,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王磊。
这一次,他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有审视,有意外,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王磊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辩解,只是沉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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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务局大院僻静处的一角树荫下,郑毅正在通电话。
他背对着行政楼方向,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隐隐的焦躁。
“……老领导,情况就是这样。
王磊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材料滴水不漏!
西六巷的事被他做成了功劳!
赵志刚的态度…有点让人吃不准了!”
郑毅的眉头紧紧锁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身旁冬青树的叶子,“那份匿名信…恐怕…起不到预期效果了。
您看…上面能不能再施加点压力?或者…换一个角度?比如…质疑他处理张伟的方式?张伟毕竟有前科,现在又被他们利用来咬人,这本身就是程序问题!
还有老王几个,联名反映情况是他们的权利,现在被控制审查,是不是也有打击报复之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和不满的声音:“老郑,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好看了。
王磊那边证据扎实,尤其是井下抢险那一块,做得漂亮,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赵志刚是出了名的认死理,只认证据。
你这个时候再硬顶,或者搞别的动作,风险太大!
容易引火烧身!”
郑毅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甘和愤怒直冲头顶:“可是老领导!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
“够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做事要懂得审时度势!
该收手时要收手!
矿务局的事,到此为止!
你安心养老,别再掺和了!”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郑毅握着手机,僵立在树荫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那深重的阴霾和挫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力量,在对方那无可辩驳的铁证和实打实的功绩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磊…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时代抛弃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他抬头望向行政楼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眼神阴鸷,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行政楼三楼走廊拐角,气氛有些压抑。
张伟佝偻着背,像一抹灰暗的影子,被两名纪检干部夹在中间,正走向询问室。
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几天来的恐惧和煎熬已经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
路过一间办公室门口时,门恰好打开,刘大姐和几位北坡家属代表走了出来,她们是来送关于劳保鞋案后续处理的感谢信的。
刘大姐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枯槁的张伟。
她脚步顿住,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