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句,同时将一个密封的透明物证袋放在了陈志远面前。
陈志远的目光落在物证袋上。
里面是一份文件,纸张被深褐色的液体浸透了大半,边缘卷曲,墨迹被晕染得一片狼藉。
但文件扉页上,有几个字迹被人用笔极其用力地、一笔一划地重新描摹过,力透纸背,在污浊的底色上显得格外刺目:
安全责任重于泰山。
正是王磊那本被药茶浸透的笔记本扉页!
陈志远的目光在那七个重新描摹的字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他的手指,隔着物证袋,轻轻拂过那深刻的笔痕,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但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起头,看向周铁山,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是王磊同志的笔记本。
在周年祭现场,他倒下前,怀里紧紧护着的,就是这个。”
陈志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物证袋轻轻推向周铁山的方向,让那七个重新描摹的、力透纸背的字,清晰地映入周铁山的眼帘。
周铁山的目光触及那七个字,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身体猛地一颤!
那熟悉的字迹,那被污浊浸染却依然倔强挺立的笔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老林笔记本扉页上的字,王磊在药茶泼洒后,重新一笔一划描摹上去的字…
“安全责任重于泰山”
。
这七个字,此刻像有千钧之重,压得周铁山喘不过气。
王磊用沉默、用鲜血、用一个问号,甚至用生命在守护的,不正是这七个字吗?而自己呢?自己又在做什么?为了所谓的“大局”
,为了保住位置,甚至可能只是为了逃避责任,选择了默许、选择了掩盖、选择了沉默!
巨大的羞愧和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周铁山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砸在冰冷的会议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输了。
不是输给陈志远的审问,而是输给了王磊那份沉默却重逾千钧的坚持,输给了那七个被重新描摹、血迹斑斑的字所代表的、他几乎已经遗忘的初心。
陈志远静静地看着崩溃的周铁山,没有再追问。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清晰:
“医院那边,王磊同志的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汇报。
“嗯。
通知院方,务必全力保障治疗,确保安全。
另外,”
陈志远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份关键图纸照片,“立刻安排可靠人手,加强对王磊同志所在病房的安保级别。
没有工作组的直接指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
包括…探视。”
放下电话,陈志远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矿区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王磊用沉默的重量和燃烧的生命撕开的口子,正在被省纪委这把利剑强行撑开。
水面下的暗流,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开始更加疯狂地涌动。
而病床上那个无法言语的人,他手中紧握的线索和那本染血的笔记本,此刻,已成为风暴眼中最关键的砝码,也成了最危险的靶心。
保护他,就是保护那条通往真相最脆弱也最坚韧的通道。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