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子钟上的数字,从“11:oo”
跳到了“11:o1”
。
世界安静得可怕。
林渊的手指,终究还是按下了“删除”
键。
屏幕上跳出确认框,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点下。
那条承载着他最初计划、凝聚着雷霆之怒的短信,就这样化作了一串无意义的数据,消失在信号的洪流中。
他选择了那座独木桥。
一股巨大的、仿佛能抽干骨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林渊整个人瘫在驾驶座上,方向盘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寄托。
他放弃了最简单、最直接、最符合他本心的阳关大道,选择了一条布满谎言和伪装的钢丝。
从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仅仅是林渊,更是那个不存在的、代号“天眼”
的“林长官”
。
他必须演下去,直到找出孤儿院地块下真正的秘密,或是……被那台名为“国安”
的恐怖机器,碾得粉身碎骨。
车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渊却觉得浑身冷。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那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里面,是能将陈光、李曼、王浩等人一网打尽的铁证。
可现在,它不能再通过正常的纪委渠道递交上去。
那样做,等于是在告诉沙蝎和他背后的人:看,我就是个骗子,我根本没有什么最高权限,我还在用你们眼里的“原始”
手段。
那无异于自杀。
林渊闭上眼,脑中疯狂运转。
既然不能走阳谋,那就只能用阴谋。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借一下歪门邪道。
他要让这条绳上的蚂蚱,自己咬死自己。
第一个目标,城建局副局长,王浩。
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以及赵立春留下的那些资料,王浩这个人,贪婪、多疑,但脑子却不怎么灵光,是个典型的草包官僚。
这种人,最容易被情绪左右,是这条利益链上最薄弱的一环。
一个计划,在林渊的脑中迅成型。
他动了汽车,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单位,而是开向了市里最繁华的商业区。
他找了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在监控死角,然后戴上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平光眼镜,走进了商场。
他在一家文印店里,将手机里那份拼凑起来的转账授权书照片,打印了十几份。
为了避免任何追踪,他特意挑选了一家生意最火爆、人流量最大的店,全程现金支付,没有留下任何电子记录。
随后,他走进商场的卫生间,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从打印出的十几份文件中,随机抽取了一份,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
信封和邮票,都是他在路边报刊亭买的,同样是现金交易。
整个过程,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冷静、高效,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将信封揣进怀里,把剩下的打印件和手套,都扔进了商场不同楼层的垃圾桶里。
最后,他走出商场,在一条偏僻街道的邮筒前停下。
他看了一眼信封上那个用打印体写下的地址:江城市城建局,王浩副局长(收)。
没有寄件人,没有多余的字。
“噗”
的一声轻响,信封被投进了绿色的邮筒里。
做完这一切,林渊才像完成了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仪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鱼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
第二天下午,城建局。
副局长王浩的办公室里,正飘散着上等大红袍的醇厚茶香。
他半躺在昂贵的真皮老板椅上,双脚惬意地搭在红木办公桌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眯着眼,享受着午后的悠闲。
杨坤倒了,档案局那块肥肉暂时没人敢动了。
李曼那个女人虽然有些棘手,但只要孤儿院那块地的事情尘埃落定,他能分到的好处,足够他后半辈子都吃穿不愁。
至于那个叫林渊的毛头小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等风头过去,有的是办法炮制他。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