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叮叮当当”
,像串流动的风铃。
不消片刻,落有花瓣的餐桌上便堆起了层层叠叠的美味:配着薄荷与月桂叶的卤汁牛肉泛着酱色的油光,肉片间的筋络颤巍巍的,刀叉轻碰便要化开;麝香草调味的乳酪煮鸡卧在乳白的汤汁里,鸡皮皱起的纹路里裹着奶香,热气掀开时能看见细嫩的肉丝;辣酱拌小兔肉红得似火,辣椒碎像撒了把火星,辣气直往人鼻腔里钻;抹着蜂蜜的烤羊腿油汁欲滴,骨头上还粘着晶莹的糖霜,在光线下闪着琥珀色的光;胡椒烤鳗鱼表皮焦脆,鱼肉的肌理间渗着黑胡椒的辛辣,鱼皮上的芝麻粒香得扑鼻;鱼籽蛋鸽肉派上的酥皮裂开细密的纹路,金黄得像撒了层金粉,用叉一挑便簌簌掉渣;糖烤青鱼缀着樱桃,酸甜的气息勾得人直咽口水,鱼腹里填的柠檬片让腥味全无;杏仁奶煮鹿肉炖得酥烂,奶白色的汤里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舀一勺能看见鹿肉纤维在汤里轻轻晃;撒着榛子、无花果、蜜饯的烹煮乳膏像座小小的甜品山,奶油的甜香混着坚果的脆感,未入口已觉醇厚;芥末莴苣凉拌的鹌鹑、山鹑、鹭鸶肉码得整整齐齐,绿色的清爽中和了肉的油腻,芥末的微辣像根细针挑动着味蕾;那道老套的三鸟菜——烤天鹅肚套着家鹅、家鹅肚中套着野鸡、野鸡肚中还有只斑鸠,天鹅的羽翼被精心展开,缀着彩珠与金箔,宛如展翅欲飞的活物;全只孔雀昂挺立,尾羽上铺着金箔,尾眼处嵌着红宝石,仿佛随时会开屏炫耀;糖浆干烤鲸鱼肉切得厚如砖块,琥珀色的糖浆在表面凝成光泽,用刀切开能看见内里粉嫩的肌理;做成球状的鱼肉果冻颤巍巍的,映着烛光像块块彩色的玛瑙,红的是甜菜汁,绿的是菠菜泥;鱼肉面包上撒着芝麻,烤得金黄酥脆,掰开时能听见“咔嚓”
声,内里的鱼肉馅冒着热气;果仁布丁与蜜饯馅饼层层叠叠,果酱从缝隙里溢出来,甜香漫了半张桌子,馅饼皮的黄油香混着果味让人馋;夹杂着胡桃、枣椰、葡萄干的烤饼做成了花朵、星星的模样,芝麻在表面闪着油光,咬一口能尝到果干的甜与坚果的香;烤柑橘皮焦肉嫩,橙皮的微苦衬得果肉更甜;拌苹果、茴香、香菜、甜菜、堇菜、菠菜、莴苣做成的六角盘沙拉,淋着掺了姜粉的奶油,绿的像翡翠,红的似玛瑙,紫的如宝石;奶酒汤泛着泡沫,酒气混着奶香,喝一口暖到胃里;奶油咸鱼干火腿浓汤稠得能挂住勺,表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菠菜煮豆稀汤飘着几片嫩叶,豆香混着菜香清清爽爽;葡萄酒泡李子浸得紫红,汁水快要溢出来,李子肉吸足了酒液,咬一口能尝到酵的微酸;山梨、栗子、扁桃、木瓜、樱桃、海枣、柠檬堆成的果盘像座小小的果园,青皮的柠檬与红透的樱桃相映,果香清新得能驱散肉腻。
菜肴间还放着加入面包渣的糖醋调料汁、鲜红的番茄酱、翠绿的青酱、暗红的辣酱,像给这场盛宴镶上了彩色的边,让人看着便觉胃口大开。
许是婚礼仪式耗去了太多力气,又或是金银餐具与菜肴在虔爱殿雕刻壁画反射的流光溢彩中显得格外诱人,老冯格还未将这两百多人的长条餐桌巡礼完毕,便见前排的撒不莱梅使者偷偷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他忍不住用指尖蘸着面前菜肴上的浓汁放入口中,那满足的喟叹像羽毛般飘进空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愉。
紧接着,众人纷纷落座,刀叉碰撞银盘的“叮当”
声此起彼伏,像场突然奏响的乐曲。
老冯格诧异地环顾着靠后位置上已然开动的宾客——有人正用银叉叉起一大块烤羊腿往嘴里送,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有人舀了满满一勺鱼肉果冻,眯着眼享受冰凉的滑嫩——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凡夫俗子,终究抵不过口腹之欲,连神圣的仪式都成了开胃的前菜。
他无奈地转身,却现对面王座上的查理尼二世竟没了踪影,那顶缀满宝石的王冠也已不在,顿时慌了神,忙向身边的侍从修士布契和温顿斯特道:“快去把王上找回来!
他还没向宾客们说祝酒词呢!
这可是王室婚礼的重要环节!”
话音刚落,他又改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儿镇着场子,别让这群人把餐桌掀了。”
说着,带着几名修士快步来到虔爱殿后的餐憩厅前。
门前的王室卫兵甲胄上的狮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甲片摩擦的“咯吱”
声里透着戒备。
进入通报后,得到应允的老冯格额头已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花白的胡须里。
他偷偷瞟了眼紧紧跟在身后的卫队长魁德——那家伙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随时准备出鞘应对不测——额头渗汗的老风格小心翼翼推开了餐憩厅的门。
厅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外面的肉香、酒香截然不同,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
查理尼二世已经脱去厚重的礼仪皇袍,那件绣满金线的王袍被随意搭在椅背上,金线绣的飞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透着威严;王冠则放在紫檀木桌上,宝石在窗边透进的微光中闪着柔和的光,像睡着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