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块又干又硬,她力气小,动作又急,墨汁溅出来好几滴,甩在了她的小脸上和桌面上,留下几点乌黑的墨迹。
“毛毛,你到底要写什么?娘帮你研墨?”
元
娘看着女儿笨拙又急切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想帮忙。
“不用!
我自己来!
马上就好!”
舒玉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她生怕自己一停下,脑子里那串宝贵的数字又会像上次一样模糊、打架、飞走。
墨汁总算有了点样子,虽然稀薄不均。
舒玉抓起一支秃头最严重的毛笔,也顾不上蘸墨多少,在砚台里胡乱搅了两下,就扯过桌上一张用来包点心的粗糙草纸(边缘还沾着油渍),趴在桌沿,小脸几乎要贴到纸面上,屏住呼吸,极其郑重地开始落笔。
小小的手握着对她来说过于粗大的笔杆,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短小的胳膊悬在半空,维持这个姿势极其费力。
她咬着下唇,眉头拧成了疙瘩,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尽毕生所学的“书法”
,在那张油渍麻花的草纸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下了那串如同生命般珍贵的“密码”
:
“树皮浆:七成半”
“麻浆:二成半”
“仙人掌水:千分之七”
“捞纸斜着进,十五度角”
“纸半干时,两边轻轻磕两下!
切记切记!”
字迹大如狗爬,墨团洇开,笔画歪斜得如同蚯蚓在爬,有几个字甚至重叠在了一起,辨认起来极其费劲。
但舒玉写完后,却像完成了一项拯救世界的壮举,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小肩膀瞬间垮塌下来,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天书”
捧起来,鼓起腮帮子,对着上面用力吹气,小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吹得额前几缕沾着草屑的碎都飘了起来。
末了,还对着配方上那歪歪扭扭的“切记切记”
四个大字,极其沉重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小眉头依旧锁得死紧,仿佛捧着的不是配方,而是千斤重的债务。
“唉……光有配方……没有那劳什子仙人掌汁当‘纸药’,也是白搭啊……”
她对着配方,愁肠百结地小声嘀咕,那副忧国忧民的小模样,再配上她满头草屑、一脸墨点的尊容,实在……过于有冲击力。
“噗嗤!”
刘秀芝第一个没忍住,看着侄女那副煞有介事、对着一张鬼画符唉声叹气的滑稽样子,拍着大腿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哎呦喂!
我的娘!
毛毛啊!
你这又是树皮又是麻,又是磕两下的……写天书呢?还‘切记切记’,你阿爷记账都没你认真!”
元娘也忍俊不禁,赶紧用帕子掩着嘴扭过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连素来板着脸的颜氏,看着孙女那副顶着鸡窝头、一脸墨点、对着张破纸唉声叹气的小可怜样,浑浊的老眼里也难得地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哼!
小兔崽子!
大清早不干正事,尽整些幺蛾子!
弄一身脏,还糟践我的好墨!”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什么真正的责备。
王府闺房内。
王霜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梳理着长。
丫鬟动作轻柔,将乌黑顺滑的丝挽成精致的髻。
就在簪即将插入的刹那,王霜端着茶盏的纤纤玉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几滴温热的茶水溅出,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洇开几点深色的水痕。
【空间核心……升级……维护中……】
【核心功能……暂时……冻结……】
那断断续续、虚弱却清晰的电子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波澜不惊的心底激起圈圈涟漪。
冻结……未知……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心头。
但至少……它还在!
不是彻底的消亡!
只是暂时的沉寂!
这个认知,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窥见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天光,让她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可以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松弛那么一丝丝。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微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直紧抿的唇线,此刻终于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般的释然。
她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指尖却无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感受着那一点微弱却踏实的暖意。
杨家小院东厢耳房。
舒婷正百无聊赖地在硬炕上滚来滚去,像只烦躁的小狗。
空间升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