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请在这份‘无粮确认书’上画押具结吧。
也好让上官和陈将军知晓,静岚城确已山穷水尽,非是我等官员催逼不力。”
他微微颔示意。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一人捧着朱砂印泥,一人捧着那叠文书,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些富户面前。
空气瞬间凝固了。
富户们看着那鲜红的印泥和墨字森然的“家中确无余粮”
,再看看衙役腰间明晃晃的佩刀,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有人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有人眼神闪烁,左右张望;更有人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油亮。
但最终,在那无声的刀锋威压下,一双双保养得宜、或肥厚或干瘦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着,颤抖着伸向印泥,再颤抖着,在那要命的文书末尾,狠狠按下一个个歪歪扭扭、如同屈辱烙印般的鲜红指印!
每按下一个指印,都仿佛抽干了他们全身的力气。
“签字画押,白纸黑字,落子无悔。”
王县丞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后堂。
他满意地收起那叠签押完毕的文书,动作轻缓,仿佛在收起一份无关紧要的契据。
就在富户们以为这屈辱的煎熬终于结束,可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后堂时,王松年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对了。
还有一事,需向诸位通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众人瞬间绷紧的脸。
“前日县衙粮仓不幸遭窃,大批军粮被贼人盗走,下落不明。”
王县丞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幸赖王法昭昭,贼踪难匿。
经本县捕快昼夜查探,已查明贼赃去向。”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如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批失窃的官粮,此刻……正藏在诸位府上的粮仓之中!”
轰——!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后堂瞬间炸开了锅!
轰——!
如同平地惊雷!
后堂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血口喷人!”
“放屁!
王明远!
你这是栽赃陷害!
明抢!”
“天杀的狗官!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李胖子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王县丞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麻子更是跳着脚要冲上来理论,被两个衙役死死按住。
“放屁!
老子粮仓里是自家的粮!
是祖产!”
“姓王的!
你这是明抢!
是栽赃陷害!
我要上告!
告到府台大人那里去!”
惊怒交加的咆哮、拍案而起的怒吼、难以置信的尖叫瞬间充斥了整个后堂!
富户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毛!
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指着王县丞的鼻子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哭穷卖惨的可怜相?更有甚者,如那绸缎庄李胖子,仗着身宽体胖,竟想扑上前撕扯王县丞,却被旁边两名虎视眈眈的衙役用刀柄狠狠顶了回去,痛得他嗷嗷直叫。
场面一片混乱!
“肃静!”
李县令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可就在此时,王县丞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一直沉默的李县令,此刻却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巨响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瞬间压住了所有喧嚣。
李县令那张胖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豁出去的狠厉和决绝!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眼睛里爆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凶光!
他指着堂下惊愕的众人,声音因为激动和破釜沉舟的决绝而尖锐变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诸位!
方才可是你们亲口所言,家中粮仓空空如也!
并已画押具结!
白纸黑字,墨迹未干!”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重逾千钧:
“如今本县查明,失窃的官粮就在尔等‘空仓’之内!
尔等之前所言,是欺瞒官府?还是勾结贼寇意图侵吞军粮?亦或是勾结鞑子……还是犯了那欺君罔上、虚报瞒报的大罪?!”
“欺君”
二字如同两座大山,狠狠砸在众人头顶!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富户们瞬间哑了火,个个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白纸黑字的“无粮确认书”
成了勒死自己的绳索!
欺君之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我……我们……”
李胖子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腿肚子都在转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