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了西边的地平线,只余下天际一抹惨淡的灰紫色,像是泼洒开的淤血,迅被浓稠如墨的夜色吞噬。
杨家小院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穿堂风里摇晃着,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不安晃动的光影,勉强照亮门廊下一小片区域。
颜氏枯瘦的身子紧紧倚着冰凉的门框,像一棵扎根在此的老树。
她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巷口方向,仿佛要将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看穿。
晚风带着寒意卷过巷子,吹得她鬓角几缕花白的碎凌乱飞舞,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白、早已不暖和的旧棉袄。
“老婆子,回屋吧,风硬了。”
杨老爹的声音嘶哑低沉,烟袋锅里的火星早就冷透了,只剩下冰凉的铜头,被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回什么回!”
颜氏猛地一甩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杨老爹推个趔趄,眼睛依旧死死黏在门缝上,声音带着一股子执拗的狠劲,
“大江就快到了!
你听!
巷子口……是不是有脚步声?定是跑累了!
我得给他开门!”
哪里有什么脚步声?只有穿堂风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板地上刮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凄凉。
灶房里那锅掺了碎菜帮子的杂粮糊糊,已经被周婆子小心翼翼地端出来,放在门廊避风处的小火炉上热了第三遍。
每一次重新加热,那原本就稀薄的糊糊就变得更稠、更粘,表面结起一层厚厚的、皱巴巴的深褐色“皮”
,散着一种混合着焦糊和沉闷谷物的气息。
“再……再等等……”
颜氏的声音嘶哑干涩,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固执。
每当有人想劝她进去,或者目光扫过那锅反复煎熬的糊糊,她就如同被针刺到般,猛地重复这句话,
“大江……大江赶了一天的路……定是饿坏了……这糊糊……得给他留碗稠的……热乎的……”
她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浑浊的眼眸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期盼,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杨老爹沉默地坐在门廊另一侧冰凉的石阶上,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灯影下显得异常佝偻。
他手里握着那杆早已熄灭的烟袋锅,枯树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铜锅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沉重,泄露着他内心的煎熬。
他已经劝了颜氏三次,每一次都只换来她更加执拗地往门口缩去。
最终,他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对院子里同样焦灼等待的众人道:
“都别干等着了……先吃吧。
给老婆子……留一碗热的。”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元娘抱着早已睡熟的舒婷,坐在东厢门槛上,看着那锅被热得面目全非的糊糊,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
她勉强端起自己那碗早已凉透的糊糊,舀起一勺送到嘴边,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哽得生疼。
援军到了,丈夫没回来多半是引路去了史家沟……那个地方……她不敢深想。
王夫人坐在元娘旁边的小凳上,脸色苍白,显然也食不下咽,只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汤水。
刘秀芝和周婆子更是味同嚼蜡,勉强扒拉了几口,就默默放下了碗筷。
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抑,只有颜氏倚着门框、固执望向黑暗的侧影,和那锅在小火炉上“咕嘟咕嘟”
微弱作响、散着焦糊气的糊糊,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动态。
舒玉挨着阿奶,坐在门槛下的小板凳上。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夜风吹得她鼻尖通红。
她看着阿奶那被灯光勾勒得异常单薄、写满期盼与固执的侧影,再想想此刻正在史家沟那个血肉磨坊里搏命的阿爹,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前瞬间模糊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滚烫的泪水掉下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阿爹会回来的!
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这承诺在眼前这无边的等待和沉重的氛围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小院彻底冻结时——
【叮!
】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电子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舒玉脑海里炸响!
声音之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空间农场紧急提示:编号s-o7号土豆田、91-o3号冬小麦田、b-o5号甜菜田已全部达到最佳收获期!
成熟度1oo!
请宿主杨舒玉立刻进入空间执行收获作业!
重复!
立刻执行!
】
【警告:时未收获将触作物枯萎机制!
功德值扣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