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给杨家小院投下暖融融的长影。
院门“哐当”
一声被推开,一群“得胜还朝”
的女将军们乌央乌央地涌了进来。
颜氏打头,枯瘦的脸上那几道新鲜的血痕在暮色里格外醒目,半边衣领被扯歪了,露出洗得白的里衣,头乱得像被八级风吹过的鸡窝,可她腰杆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亮得惊人,嘴角还挂着一丝压都压不下去的得意,仿佛刚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她身后跟着的娘子军们,同样精彩纷呈:刘秀芝裙角撕了个大口子,走路带风;元娘鬓散乱,脸上沾着灰,却扶着婆婆,眼神晶亮;周婆子袖子挽得老高,枯瘦的手背上还有几道挠痕;凤儿则像个刚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头蓬乱,眼神躲闪又兴奋,嘴唇还有点肿——刚才咬人太狠,磕着牙了。
王氏和赖子娘走在最后,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尘土草屑,低声笑骂着张家人狼狈的模样。
“哎呦我的老天爷!
瞧瞧这一个个造的!”
赖子娘拍着大腿,指着王氏脸上被挠出的血痕,
“那张家婆娘下手可真够黑的!”
“她黑?我薅下来的头比她挠的印子多!”
周婆子得意地晃晃手里几根带着毛囊的枯黄丝,随即又“嘶”
了一声,揉着被撞疼的腰,“那老虔婆,骨头还挺硬!”
“痛快!
真痛快!”
刘秀芝嗓门最大,虽然裙角被撕了个大口子,露着半截沾泥的小腿,脸上却红光满面,仿佛刚痛饮了三碗庆功酒,
“下次她们再敢呲牙,我照样打回去!”
院子里瞬间被这群“女英雄”
七嘴八舌的“战报”
和劫后余生的畅快笑声塞满。
王赖子、德柱和暗卫甲站在稍远处,看着这群战斗力爆表的女人,脸上都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息——汗味、尘土味、淡淡的血腥气,还有女人们身上残留的麦草清香。
劫后余生的疲惫被胜利的亢奋压着,每个人都像点着了的炮仗捻子,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
“都杵在门口干啥?等着领赏啊?还不快进来!”
颜氏哑着嗓子,声音却洪亮得能掀翻屋顶瓦片,“凤儿!
去灶房看看水烧热了没!
秀芝!
扶你嫂子回屋看看伤着没!
一个个跟泥猴子似的,埋汰死了!”
她正叉着腰号施令,声音陡然卡壳。
灶房那低矮的门帘“哗啦”
一声被撩开,杨老爹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瓦盆走了出来。
他身上居然围着颜氏那件洗得白、还打着补丁的蓝布围裙!
围裙带子在他精瘦的腰杆上勒得紧紧的,显得有些滑稽。
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嘴角线条似乎比平日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一股浓郁的、甜蜜的、混合着蛋香和焦糖气息的暖风,随着那瓦盆的出现,霸道地席卷了整个院子,瞬间冲淡了女人们身上的汗味和尘土气。
“都洗把手,过来。”
杨老爹声音嘶哑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把那个沉甸甸的大陶盆稳稳放在院子中央的石磨盘上。
盆里是清澈微黄、泛着油光的糖水,上面稳稳当当地漂浮着十几个圆滚滚、白嫩嫩的荷包蛋!
每个蛋都煮得恰到好处,蛋白凝固如脂,隐隐透出里面金黄的蛋黄,在红糖水的浸润下散着诱人的光泽和甜香,热气袅袅升腾。
“爹……这……”
刘秀芝看着那盆金贵的糖水蛋,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沾满泥巴的手,“这……我们……”
王氏和赖子娘也连忙摆手:
“就是就是!
杨老哥太客气了!
我们也没帮啥大忙……”
“使不得使不得!
留给孩子吃!”
“今日你们都是功臣,一人一个,都吃!”
杨老爹眼皮都没抬,拿起盆里放着的一个粗瓷勺子,不由分说地开始往旁边几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舀。
动作沉稳利落,一勺糖水一个荷包蛋,精准地分到每个碗里。
轮到王氏、赖子娘和帮忙的杨四嫂子、姚氏时,他也一视同仁,每人面前都摆上了一碗。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刚才还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女人们,瞬间都哑巴了。
王氏、赖子娘、杨四嫂子、姚氏这些来帮忙的,更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糖水蛋啊!
这年头,糖和蛋都是金贵东西!
谁家舍得这么糟践?还一做一大盆?这简直比刚才打赢了架还让她们心头慌。
“都愣着干啥?”
杨老爹的声音嘶哑平淡,打破了沉寂。
他把第一碗,递向了还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