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放榜的日子,对于绝大多数应试的举子而言,无疑是漫长而煎熬的。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焦灼不安的气息。
茶楼酒肆里,随处可见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猜测排名的士子,有人自信满满,有人忧心忡忡。
唯有顾明远,显得格外沉静。
他依旧住在三年前那家简陋的客栈,每日里或是温习旧书,或是出门闲步,看看京城春色,听听市井喧哗,神态安详,仿佛即将放榜之事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这份然的气度,引得同住客栈的一些举子暗自讶异,不知他是真的豁达,还是已然放弃了希望。
放榜之日终于到来。
这一日,贡院街照例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比三年前似乎更加拥挤。
天色未明,已有无数人守候在此,翘以盼。
顾明远并未像其他人那般天不亮就去挤占位置,他依旧按照平日的作息起身,用过简单的早膳,方才不紧不慢地向着贡院方向走去。
等他到达时,那里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几乎无立锥之地。
他并未急着往前挤,只是站在人群外围,平静地等待着。
他能听到前面不时传来的惊呼声、欢呼声,或是失望的叹息声、哽咽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而残酷的科举众生相。
他的心绪并非全无波澜,毕竟这是决定他命运的一刻,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生活都将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似乎榜单已经张挂出来了。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动,又如同被礁石阻挡般向四周扩散。
顾明远被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挪动了几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那高高悬挂、在晨曦中微微反光的黄榜。
他的目光从榜单的末端开始,缓缓向上移动。
名字很多,墨迹很新,他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些许。
一个,两个……不是。
他已经看到了榜单的中段,依旧没有现自己的名字。
一丝淡淡的失落开始在心间弥漫,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看。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榜单前三分之一的区域时,一个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跳入了他的眼帘——顾明远!
他猛地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凝神再看。
没错,确实是“顾明远”
三个字,清晰地印在那代表着荣耀与成功的进士榜单之上!
名次虽非前三甲,却也在二甲之列,已是极为出色的成绩!
巨大的惊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堤坝。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底直冲头顶,他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他呆立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向了四肢百骸,手脚都有些软,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感将他紧紧包裹。
他,顾明远,一个出身寒微的顾氏旁支子弟,竟然真的高中进士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极致的狂喜中稍稍回过神来。
周围已有相识的举子现他上榜,纷纷围拢过来道贺。
他机械地回应着,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
他挤出人群,几乎是踉跄着向客栈方向跑去,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告诉远在家乡、日夜期盼的父母!
他一路飞奔,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报喜!
回到客栈,他立刻结算了房钱,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也顾不上休息,便直奔车马行,雇了一辆最快的马车,归心似箭地踏上了返乡之路。
马车颠簸,但他的心却比马车更加激荡不平。
多年来寒窗苦读的艰辛,三年前落第时的沮丧与迷茫,游历途中的见闻与思考,侯夫人那封及时雨般的书信鼓励……一幕幕场景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唯有借此,才能稍微平复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
当熟悉的村庄轮廓出现在眼前,当那处承载了他所有童年与少年记忆的简陋小院越来越近时,顾明远再也按捺不住,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下车来,向着院门狂奔而去。
“爹!
娘!
我中了!
我中了进士了!”
他一把推开院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嘶哑,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
正在院中忙碌的顾晗夫妇闻声抬头,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又听到那石破天惊的消息,先是愣住,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们脸上炸开。
顾晗手中的物什“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反复确认:“真的?明远,你真的中了?进士?”
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后,这位一生坎坷、郁郁不得志的老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