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留下遗言后,便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愈微弱,任凭子女们如何呼唤,也再未有清醒之时。
那夜之后,盛府彻底进入了等待最终时刻的倒计时。
所有预备好的物品都被悄无声息地放置到指定的位置,仆役们行走做事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大的声响,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哀戚与肃穆之中。
明兰与兄弟姐妹们轮流守在病榻前,衣不解带。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看着生命一点点从父亲体内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依旧撕扯着每个人的心。
往日的种种,无论是温馨的、疏离的、还是带有怨怼的,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回忆,压在心头。
长柏作为长子,强忍着悲痛,主持大局。
他不仅要安排父亲的医疗(尽管已无多大意义)、接待前来探病的亲友同僚,还要确保府中各项事务并然有序,为即将到来的丧礼做准备。
他沉默寡言,眼眶总是红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努力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不让悲恸击垮自己。
华兰一边帮着海氏处理内务,一边还要操心自己家中的孩子,忙得脚不沾地,人也迅消瘦下去,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韧劲。
如兰亦是收起了往日的跳脱,默默地在母亲王氏身边伺候,或是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连墨兰,此刻也收敛了所有心思,低眉顺眼地跟在众人之后,偶尔抬眼看向病榻上的父亲,眼神复杂,或许也想起了幼时父亲也曾对她有过宠爱与期许。
长枫与长栋更是谨言慎行,事事请示长柏,不敢有丝毫自作主张。
那夜父亲的遗言,如同警钟,在他们耳边长鸣。
明兰守在父亲床前的时间最长。
她细细地看着父亲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庞,试图从中寻找年轻时的影子。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曾抱过她,教她认过字;想起她出嫁那日,父亲复杂难言的眼神;想起后来她封了诰命,父亲与她说话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混合着骄傲与疏离的复杂态度……恩怨情仇,在此刻都淡去了,只剩下血脉相连的钝痛和即将永别的不舍。
顾廷烨始终陪在她身边,无声地给予支持。
他理解明兰与盛紘之间那份复杂的情感,也尊重她对父亲最后的尽孝。
他替她挡掉不必要的打扰,为她端来滋补的汤水,在她累极趴着睡着时,为她披上外衣。
他的存在,是明兰在这段艰难时光里最坚实的依靠。
又煎熬了两日,在一个天色灰蒙、细雨霏霏的凌晨,盛紘的气息终于越来越弱,最终,如同燃尽的灯烛,悄然熄灭在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当太医最终确认,摇头示意节哀时,守在床前的长柏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华兰出一声压抑的悲鸣,扑倒在床边。
如兰和墨兰也失声痛哭。
明兰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抓住顾廷烨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王氏更是哭得晕厥过去,被海氏和丫鬟们慌忙扶到一旁救治。
一时间,盛紘的卧房内悲声四起。
长柏最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哑声对候在门外的管事道:“击云板,报丧。”
“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云板声,穿透淅沥的雨丝和黎明的寂静,在盛府上空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宣告着这家主人的离世。
府中上下,无论主仆,皆跪地痛哭。
丧事按照规制和长柏的精心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府门悬挂起白幡素灯,灵堂迅布置起来,讣告往各处亲友同僚。
盛家的子女们换上粗麻孝服,开始了守灵、答谢吊唁宾客的漫长过程。
在治丧期间,盛家子女们仿佛一夜之间都成熟了许多。
他们谨记父亲“和睦相处、互相扶持”
的遗言,彼此之间的沟通明显增多,行事也更有商有量。
长柏负责外务,接待男宾,与族老商议丧仪细节;华兰、海氏主持内务,安排女眷吊唁、下人调度、饮食起居;如兰、墨兰协助接待女客;长枫、长栋则负责一些具体的跑腿、联络事宜。
明兰因本身是出嫁女,且身体刚刚康复,众人皆劝她不必过于劳碌,但她仍坚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常常守在灵堂,或是协助海氏处理些文书账目。
在这共同的悲伤与忙碌中,过往的那些细微龃龉,似乎真的被暂时搁置了。
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让父亲风风光光地走完最后一程,维护盛家的体面与声誉——而共同努力。
这种因丧事而凝聚起来的力量,虽然带着浓浓的悲意,却也隐隐印证着盛紘临终遗言的重量。
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盛紘为官数十载,门生故旧不少,加之顾廷烨、袁文绍(华兰夫家)、梁晗(墨兰夫家,虽然后来析产别居,但表面情谊仍在)等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