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消融,春回大地。
宥阳城外的顾家庄园,又迎来了一年中最生机勃勃的季节。
明兰主持的“知否女学”
,在经历了数年的平稳展后,规模渐趋稳定,主要招收的是宥阳当地乡绅、富户乃至一些低阶官员家的女儿。
这些女孩子在家中学了些基础的字句、女红,来女学更多是精进技艺、陶冶性情,也为日后说亲增添些资本。
女学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管家理事乃至医药常识皆有涉猎,由明兰聘请的几位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教导,风气清正,在宥阳乃至周边都颇有名气。
这一日,明兰如常来到女学查看。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洁净的厅堂内,十几位穿着各色鲜亮衣裙的少女正端坐在绣架前,跟着女先生学习一种新的苏绣针法,神情专注,姿态优雅。
明兰悄然立于廊下观看,心中颇有几分欣慰。
这女学虽是她一时兴起所办,但能见到这些女孩子在此安静求学,增长见识,她觉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女学那扇平日里紧闭的、通往外面巷道的侧门边,似乎有两个人影在徘徊。
她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面色焦黄的妇人,正拉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对着守门的婆子不住地作揖哀求着什么。
那小女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扒着门缝,努力向学堂里面张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渴望。
守门的婆子一脸不耐,挥着手驱赶:“去去去!
这里是侯府夫人办的女学,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门第!
快走快走,惊扰了里头的小姐们,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妇人被呵斥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窘迫和绝望,却仍不死心,哀声道:“嬷嬷行行好……就……就让丫头在门口听一听,听一听就好……她……她羡慕识字的姑娘……”
“识字?识了字又能怎样?你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想考状元当女官?”
婆子嗤笑一声,语气刻薄,“赶紧走!
再不走我叫人撵你们了!”
小女孩被吓得缩回母亲身后,那双原本充满渴望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这一幕,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明兰的心底。
她脸上的欣慰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酸楚,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办这女学的初衷,是希望女子能多读书明理,不必只困于后宅方寸之地。
她以为自己已经打破了某些界限,为一些女孩子提供了机会。
可直到此刻,亲眼看到这活生生被“门第”
二字挡在门外、连一丝知识的微光都无法触碰的贫家女,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看似进步,实则依然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一道基于出身和财富的鸿沟。
她所帮助的,依然是那些本就拥有一定资源的女孩。
而对于真正处于底层的、或许更需要知识来改变命运的女子,这扇看似敞开的大门,实则紧紧关闭着。
“住口。”
明兰沉着脸,快步走了过去。
那婆子见是夫人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讪讪道:“夫人,是这起子不懂规矩的贫婆子,非要纠缠……”
明兰没有理会她,目光直接落在那对惶恐不安的母女身上。
那妇人见明兰气度不凡,更是吓得浑身抖,拉着女儿就要跪下。
“不必多礼。”
明兰伸手虚扶了一下,声音尽量放得柔和,看向那个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很想识字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明兰,又看看母亲,不敢说话。
那妇人壮着胆子,哽咽道:“回……回贵人的话,丫头叫招娣……她……她看见村里地主家的小姐去上学,回来能念诗,就……就天天趴在学堂外头听墙根……回家就拿树枝在地上划拉……俺们家穷,实在是……实在是……”
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招娣……明兰心中又是一酸。
这个名字,承载着多少贫苦人家对儿子的渴望,又透露出这女孩在家中的卑微地位。
可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依然对知识抱有如此强烈的向往。
明兰蹲下身,平视着招娣的眼睛,轻声问:“招娣,告诉姨母,你为什么要识字?”
招娣看着明兰温柔的目光,鼓起勇气,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识了字……就能看懂地契……爹娘就不会被……被管家骗了……识了字……就能给城里绣庄写花样……能……能多换点钱……”
她的话语稚嫩,却句句指向生存最现实的困境。
明兰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对于这些贫苦女孩而言,识字或许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最直接的、关乎生存和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