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庙会归来后,团哥儿明显有些变化。
她常常对着那幅《春溪泛舟图》出神,抚摸着画卷上“李承恩”
三个落款小字,唇角会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练字时,也会下意识地模仿那日所见李承恩笔迹的筋骨。
偶尔还会向母亲问起,借住寺庙苦读的清贫学子,生活是否十分清苦。
女儿这般情状,明兰如何能不明白?她深知少女情怀,最是纯粹动人。
那李承恩,乍看之下,品貌才学似乎都还不错,尤其是那份临事不慌、敢于担当的品格,颇为难得,倒也符合女儿之前所说的“有担当”
的标准。
然而,婚姻大事,岂能仅凭一面之缘、一时好感便下定论?家世贫寒尚在其次,关键是此人的真实品性、家庭背景、求学经历,是否都如表面所见那般清白端正?其中是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或瑕疵?
明兰绝不会让女儿冒任何风险。
她决定,必须彻底查清这个李承恩的底细。
她并未声张,甚至没有立刻告诉顾廷烨。
一是怕丈夫反应过度,直接否决;二是想先自己掌握确凿情况,再做决断。
她先是唤来了心腹管家婆子廖妈妈。
廖妈妈是自她在盛家时就跟着的老人,为人稳重,心思缜密,极擅打探消息。
“妈妈,你悄悄去打听一个人。”
明兰屏退左右,低声吩咐,“邻县来的一个书生,名叫李承恩,如今借住在城外清泉寺或是其他寺庙中苦读。
我要知道他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何人,父母从事何业,品性如何,有无婚约在身,在老家风评怎样,因何来到宥阳,平日与何人交往,学业程度如何……越详细越好。
切记,要暗中进行,万万不可惊动他本人,也不要让外人察觉是我们在打听。”
廖妈妈是何等精明之人,见夫人如此郑重吩咐,心下便知此事关系重大,连忙肃容应下:“夫人放心,老奴省得,必定办得妥妥当当,不留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廖妈妈便动用了各种关系网。
她并未直接去清泉寺,而是通过宥阳几家与邻县有生意往来的商铺,辗转打听;又让自家小子去学子们常去的茶馆、书肆,装作无意地闲聊探听;甚至还派人特意去了邻县李承恩的老家暗中查访。
明兰则在府中,一如往常地处理家务,教导女儿,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只是偶尔,她会似不经意地问起团哥儿对那日庙会上书画的看法,引导女儿说出更多关于李承恩其人的印象。
数日后,廖妈妈回来了,带回了一叠厚厚的调查结果。
“夫人,”
廖妈妈低声回禀,“都打听清楚了。
这李承恩,确是邻县李家村人氏。
家世……甚是清贫。
父亲早逝,是由寡母杨氏做绣活、帮佣一手拉扯大的。
杨氏为人刚强正派,邻里皆称其贤德,对儿子管教极严。
李承恩自幼聪颖好学,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功名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并无虚假。”
明兰仔细听着,微微颔:“家中境况如何?可有负债?”
“因其父治病及丧葬,早年确有些负债,但听闻李承恩中秀才后,得了廪膳,又偶尔给人抄书、卖字画,加之其母辛勤劳作,前两年已还得差不多了。
如今虽不宽裕,但也算清白人家,并无恶债缠身。”
“品性呢?”
“乡邻、塾师、乃至同窗学子,皆言其品性端方,勤奋刻苦,孝顺母亲。
从未听闻有任何狎妓、赌博、酗酒等恶习。
唯一一点……”
廖妈妈略一迟疑,“据说性子有些耿直,不善钻营,因此虽学问好,却因家世贫寒,无人提携,在学官那里并不十分受重视。”
明兰沉吟道:“耿直并非坏事。
可曾订过亲?”
“并未订亲。
早年因其家贫,无人愿将女儿嫁过去。
后来他中了秀才,倒是有几户人家有意,但其母杨氏言道,儿子志在功名,暂不考虑婚嫁之事,便都婉拒了。
倒是位有志气的母亲。”
“他因何来宥阳?”
“听闻是因宥阳文风更盛,且有几位致仕的老翰林学问精深,他慕名而来,想寻机请教。
盘缠有限,便租借了清泉寺后院一间僻静僧房居住,平日深居简出,除了去书肆和偶尔摆摊卖字画,便是闭门读书。”
廖妈妈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奴还打听到,他近日似乎得到了一位姓顾的老人家偶尔指点文章……”
明兰微微一怔:“姓顾?”
“是,据说是一位气度不凡的老先生,偶尔会去清泉寺与主持论禅,偶遇李承恩,看了他的文章后,觉得是可造之材,便指点了几次。
李承恩对这位老先生极为敬重。”
廖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兰,“老奴猜想,那位老先生……莫非是……”
明兰心中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