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请辞的奏疏,让年轻的新帝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有些无措。
他虽已开始接触政务,潜意识里也渴望早日亲掌大权,但对顾廷烨这位能力卓着、对自己和母后一直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他是依赖且信任的。
他从未想过要让顾廷烨离开。
太后亦是心情复杂。
她深知顾廷烨此举的深意,既欣赏他的清醒和知进退,又为朝堂即将失去一根擎天柱石而感到惋惜和不安。
她试图挽留,亲自召见顾廷烨,温言劝慰,表示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陛下仍需老臣辅弼。
然而,顾廷烨去意已决。
他在太后和陛下面前,态度恭谨却异常坚定:“陛下天纵英明,太后娘娘慈晖普照,如今国本已固,朝中有韩相等一众忠良贤臣,足可保江山社稷安稳。
臣一介武夫,侥幸立尺寸之功,实不敢久居高位,阻塞贤路。
且臣离乡多年,思念故土,亦想多些时日陪伴妻女,享天伦之乐,望陛下、太后成全臣一点私心。”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丝毫不以功臣自居,只求一个安然退场。
新帝看着这位自己从小便有些敬畏又依赖的顾侯叔父,见他眼神清明,态度坚决,终究是叹了口气,不再强留。
他虽年轻,却也隐约明白了这其中的君臣相处之道和顾廷烨的良苦用心。
最终,新帝下旨,再三挽留后,准了顾廷烨所请。
赐金千两,帛五百匹,并特许其保留侯爵俸禄和部分仪仗护卫,以显荣宠。
又亲笔题写了“功在社稷”
四字匾额赐予顾家,以表彰其不世之功。
旨意中褒奖之词溢于言表,给足了顾廷烨面子和身后的尊荣。
圣旨下达,朝野又是一番议论。
有人赞叹顾廷烨懂得急流勇退,是真正的大智慧;有人惋惜国家失一栋梁;自然也有人暗中窃喜,觉得头顶一座大山终于移开,自己有了出头之日。
顾廷烨对此一概不理。
他从容地交接了所有公务,谢绝了一切饯行宴请,只与韩琦等寥寥几位真正的知交同僚私下话别。
离京那日,天朗气清。
澄园门口,行李车辆早已准备妥当。
与来时不同,这次离去,行装简便了许多,许多御赐的奢华之物都被留下或变卖,只带了必需的物品和多年积攒的书籍。
顾廷烨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靛蓝色细布直裰,明兰也是荆钗布裙,打扮得如同寻常士人夫妻。
团哥儿被奶娘抱着,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即将离开的家。
没有惊动太多人,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汴京城。
顾廷烨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门和繁华的街市。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有屈辱,有奋斗,有荣耀,也有刀光剑影和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
如今离去,心中竟是一片平静,并无多少留恋。
“走吧。”
他轻声道。
车队缓缓南行,离汴京越来越远。
官道两旁的景色,逐渐从京畿的繁华变为乡野的静谧。
空气变得清新,入耳的不再是市井的喧嚣,而是鸟鸣虫唱。
经过一段时日的行程,终于回到了顾廷烨的故乡。
他并未选择回到关系复杂、充满不愉快记忆的祖宅,而是在一处山明水秀、民风淳朴之地,提前置办下了一个宽敞舒适的庄园。
白墙黛瓦,竹篱茅舍,虽无侯府的奢华,却处处透着安宁祥和。
推窗见山,临水而居,院子里种满了花果蔬菜,鸡鸭成群。
顾廷烨彻底卸下了所有重担。
他每日里或是陪着明兰在田间地头散步,看稻浪翻滚;或是抱着团哥儿,教她认花识草,给她讲些简单的故事;或是于书房中,静心翻阅那些从前无暇细读的经史子集;兴致来时,也会挽起袖子,在自家菜园里劳作一番,体会汗滴禾下土的滋味。
明兰则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经营这个小家和教养女儿上。
她亲自打理家务,烹调羹汤,将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看着丈夫眉宇间日渐舒朗的皱纹和女儿红扑扑的健康笑脸,她觉得这便是世间最好的日子。
偶尔,也会有故旧从京中来信,提及朝中人事变迁,风云变幻。
顾廷烨看过,往往只是一笑置之,并不多言。
他已真正将那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抛在了身后。
夕阳西下,顾廷烨和明兰携手站在庄园外的山坡上,看着远处村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团哥儿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蹒跚学步,追逐着一只蝴蝶,出银铃般的笑声。
“后悔吗?”
明兰轻声问,“离开了权力中心,过着这样平凡的日子。”
顾廷烨握紧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从未后悔。
权力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能与你携手,看团哥儿平安长大,享这田园之乐,才是我顾廷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