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那场“鸿门宴”
的余波尚未散尽,宁远侯府内外的空气却已悄然凝滞。
明兰立下的三条规矩,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那些习惯了依附侯府吸血、肆意妄为的旁支头上。
澄园内虽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流之下,是惊惧、是怨怼、是蠢蠢欲动的不甘。
夜色深沉,澄园书房内灯火通明,驱散了窗外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两人眉宇间的凝重。
顾廷烨刚从西山营快马赶回,一身玄色劲装未换,风尘仆仆,周身还带着军营的铁血气息。
他端坐于书案后,听明兰细细讲述花厅中生的一切,以及那些旁支们或强作镇定、或敢怒不敢言、或心怀怨毒的反应。
“顾五、顾七、顾九姑母这几家,反应最为激烈。
尤其顾五太爷,当场便倚老卖老,口口声声要见你主持公道。”
明兰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将誊抄清晰、罗列着各家主要劣迹的卷宗一一摊开在顾廷烨面前,“强占民田、放印子钱、假借侯府之名压官司、虚报名目支取公银……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民怨亦非一日。
我立规矩时,他们便是那带头叫嚣、意图裹挟众人对抗的刺头。”
顾廷烨的目光扫过卷宗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条目,眼神越来越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他拿起其中一份,上面详细记录了顾七爷家三小子强占民田、打伤农户,最终由侯府管事“摆平”
的经过,指关节捏得白。
“哼,主持公道?”
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之威,“他们想要的主持公道,就是让我继续纵容他们吸干侯府的血,败坏祖宗基业!
真是好大的脸面!”
他将卷宗重重拍在案上,“宴席之上,你做得极好!
若非你当机立断,以雷霆之势压下他们的气焰,此刻怕是早已闹得沸反盈天!”
明兰微微摇头:“立威只是第一步。
规矩已明,他们表面噤声,心中怨毒只会更深。
尤其那几家,绝不会甘心就此束手。
若我们后续处置稍有软弱或拖延,他们必定反扑,甚至变本加厉,那时局面将更难收拾。”
“所以,整肃必须快,必须狠,必须一击即中,打掉他们的脊梁骨!”
顾廷烨眼中杀伐之气毕露,“就从顾五、顾七、顾九姑母这三家开刀!
杀鸡儆猴!”
“仲怀,”
明兰走到他身边,拿起朱笔,在卷宗上顾五太爷的名字旁重重画了一个圈,“整肃旁支,非沙场征战,不能只图一时痛快。
若手段过于酷烈,将他们逼上绝路,狗急跳墙,联合起来反咬一口,或四处散播侯府刻薄寡恩、残害宗亲的流言,于侯府清誉和你的官声,都大为不利。
御史台那些笔杆子,正愁找不到弹劾的由头。”
顾廷烨眉头紧锁,戾气稍敛:“你的意思是?”
“分而治之,区别对待,恩威并施。”
明兰眸光沉静,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智慧光芒,“整肃,并非要将所有旁支一棍子打死。
对那些虽有占小便宜、但行事尚有底线、懂得敬畏规矩的,只需严加申饬,勒令其收敛,日后按新规行事即可,不必赶尽杀绝。
此谓‘威’中之‘恩’,可分化人心,孤立真正的刺头。”
她的指尖移向顾七爷的名字:“而对于顾七这等纵子行凶、惹下民怨官司的,则必须严惩!
收回其家所有由侯府庇护的产业田庄,追缴其非法所得,赔偿苦主!
其子所犯罪行,不再包庇,移送官府,依律严办!
并当众宣告,将其一支从依附侯府的名单中永久除名!
此乃‘威’之彰显,让所有人看到逾越底线的代价!”
最后,朱笔点在顾九姑娘(顾九姑母)的名字上,墨迹深重:“至于这位九姑母,以‘济善’之名行盘剥之实,逼死人命,证据确凿,民怨沸腾,更胆敢假借侯府之名恐吓苦主,其心可诛!
此等恶行,已非家事,关乎国法!
处置她,不能再局限于族规家法。
当搜集其放印子钱、逼死人命之铁证,连同其倚仗侯府势力为非作歹的行径,一并呈交开封府!
请朝廷律法公断!
同时,将其劣行公告宗祠,彻底逐出顾氏族谱!
此乃以‘国法’代‘家法’,既彰侯府大义灭亲、不徇私情,又可借朝廷之力,彻底铲除这颗毒瘤,震慑所有心怀侥幸之人!”
顾廷烨听着明兰条分缕析、层层递进的策略,眼中的戾气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激赏所取代。
他现自己这位夫人,不仅心思缜密,更拥有着越常人的政治智慧和手腕。
她深谙人性,懂得分化瓦解,更懂得利用规则和律法,将一场可能引家族内乱的整肃,转化为一场名正言顺、占据道德与法理制高点的清理门户之举!
其手段之老辣,布局之周全,远他的预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