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书房内的灯火,燃了整整五日五夜。
当最后一份疑点重重的旧账被两名老吏用朱笔重重圈出、并附上铁证如山的旁证和推算明细时,明兰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厚厚的卷宗摆在她面前,如同一把把淬了毒的匕,直指侯府内部盘踞多年的蛀虫,更隐隐牵出了幕后那只若隐若现的手——小秦氏!
账目触目惊心!
京郊最肥沃的田庄,近十年上报的收成竟与实际产出相差近四成!
巨额粮款去向不明,而历任庄头,皆是赖妈妈或小秦氏其他心腹的亲戚!
城东最赚钱的绸缎庄,账面连年亏损,实则暗中做假账,将大批上等绸缎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负责人正是小秦氏那个不成器的远房侄子赖升!
府中历年大额修缮款项,多有虚报、重复报销,采买的木料石料价格远高于市价,经手人无一例外与小秦氏的心腹管事有关!
更有一笔数额巨大的“人情往来”
款项,去向不明,只含糊标注“侯夫人吩咐”
,而时间点,恰与顾廷烨当年被逐出家门、小秦氏之子顾廷炜得以记入族谱的关键时期微妙重合!
铁证如山!
这些被掩埋在陈年旧账下的污秽,如同腐烂的疮疤,被明兰以雷霆手段和官家之力,硬生生地揭开了!
“夫人,这是汇总的卷宗和所有实证。”
两名老吏将厚厚的文书呈上,眼中带着钦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们查过无数贪腐大案,却从未见过一位深宅夫人能有如此魄力、手段和精准的洞察力,直击要害!
“辛苦二位先生。”
明兰郑重接过,深深一礼,“还请二位暂留一日,待我将此事禀明侯爷。”
她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这摞沉甸甸的卷宗,在顾廷烨的陪同下,径直去了顾偃开的书房。
顾偃开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当他一页页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账目、旁证和推算明细时,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已是铁青一片!
握着卷宗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书房内的气压低得可怕!
“混账!
一群混账!”
顾偃开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他戎马半生,最恨贪腐!
更恨被人当傻子糊弄!
尤其这贪腐,竟挖到了他宁远侯府的根基!
还隐隐牵涉到他后宅的阴私!
“父亲息怒。”
顾廷烨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明兰此次梳理账目,不仅查清了积弊,还为府中开源节流找到了方向。”
他递上另一份文书,那是明兰在查账间隙,结合实际情况,草拟的一份《开源节流并整顿府务条陈》。
条陈中,明兰并未一味追究旧账责任(将处置权交给顾偃开),而是着眼于未来:
其一,建议重新核定各庄头铺面管事人选,实行“竞标承包制”
,以实际产出和利润定去留与酬劳,打破世袭垄断;
其二,府中采买统一归口,引入三家以上商行竞价机制,杜绝虚高;
其三,裁撤冗余仆役,精减不必要的排场开支;
其四,设立独立账房,直接对侯爷负责,定期核查,杜绝旧弊。
条理清晰,措施务实,每一条都直指要害,切中时弊!
顾偃开强压着怒火,看完条陈,眼中爆出锐利的光芒!
他看看条陈,又看看那堆触目惊心的罪证,最后目光落在垂恭立、神色沉静的明兰身上。
这个他当初并不十分看好的庶女儿媳,竟有如此霹雳手段和经世之才!
不仅撕开了脓疮,更开出了良方!
“好!
好!
好!”
顾偃开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决断的狠厉,“明兰,此事你办得极好!
这份条陈,更是深得我心!”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门外,“来人!
传令!”
一场席卷整个宁远侯府的风暴,在顾偃开的震怒下骤然降临!
涉案的数名庄头、管事(包括赖升)、账房被直接锁拿下狱,家产抄没!
一批与小秦氏关系密切的中层仆役被清洗出府!
小秦氏虽然因身份未被直接问罪,但她倚重的心腹赖妈妈被当众斥责掌嘴,罚去最苦的浆洗房,形同废黜!
小秦氏本人也被顾偃开严厉申斥,以“养病”
为名,暂时收回了对牌钥匙,禁足正院,非召不得出!
而明兰,则在一片惊涛骇浪中,被顾偃开亲自赋予了更大的权柄!
“明兰听令!”
顾偃开当着阖府管事的面,将象征着侯府中馈核心权力的对牌和账房钥匙,亲手交到明兰手中,声音斩钉截铁,“自即日起,府中一切庶务、产业经营、人事调度、银钱支取,皆由二夫人盛明兰全权掌管!
一应人等,须听其号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