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一日日临近,盛府上下笼罩在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唯有寿安堂,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这日傍晚,明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老太太平日爱吃的清淡小菜,陪着老太太在暖阁用饭。
祖孙俩相对而坐,烛火跳跃,映照着老太太慈祥却难掩不舍的面容。
“一转眼,我的明丫头都要出嫁了……”
老太太放下银箸,拉着明兰的手,轻轻拍着,眼中水光闪烁,“嫁入那样的门第,祖母这心里……总是悬着。”
明兰反握住祖母微凉的手,将头轻轻靠在老人肩上,声音温柔而坚定:“祖母放心,孙女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顾将军……他待孙女是真心,也给了孙女立身的根本。
孙女定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盛家的脸面。”
“祖母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从身后捧出一个紫檀木雕花匣子,郑重地放到明兰手中,“这个,你收好。”
明兰打开匣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支通体莹润、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簪,簪头雕着极精细的缠枝莲纹,古朴大气。
旁边,还有一把小巧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钥匙。
“这玉簪,是你太祖母传给我的,今日传给你。”
老太太声音微哑,“这支簪,盛家的女儿戴着,便是底气。
至于这把钥匙……”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历经世事的锐芒,“是祖母在城南‘汇通’钱庄一个隐秘户头的凭证。
里面存的,是祖母这些年攒下的体己,还有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一些东西。
非到万不得已,莫要动用。
但若真有那一日,这便是你最后的退路。”
明兰握着那温润的玉簪和冰冷的金钥匙,只觉得有千斤重。
这不仅仅是财物,更是祖母为她铺就的最后一道护城河!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祖母……”
“傻孩子,”
老太太将她搂入怀中,声音哽咽却带着力量,“祖母老了,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往后……路要你自己走了。
记住,盛家永远是你的根,祖母……永远在这里等你。”
祖孙俩相拥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离开寿安堂,明兰并未直接回东厢,而是转道去了长柏的书房——松涛苑。
书房内灯火通明,长柏正伏案疾书,清俊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二哥。”
明兰轻轻叩门。
长柏抬起头,见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放下笔:“六妹妹,进来吧。”
明兰走进书房,一股熟悉的墨香与书卷气扑面而来。
她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和二哥眼底淡淡的青影,心中感念。
长柏虽寡言,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明日……妹妹便要出阁了。”
明兰走到书案旁,声音轻柔。
长柏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用蓝布包好的长条状物件,递给她:“拿着。”
明兰解开蓝布,里面竟是一柄古朴无华、却寒气逼人的三尺青锋!
剑鞘是乌木所制,剑柄缠绕着细细的银丝。
拔剑出鞘,寒光凛冽,映得人眉皆碧!
“这……”
明兰愕然。
“此剑名‘秋水’,虽非神兵利器,却也削铁如泥。”
长柏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眼神却异常郑重,“你嫁入顾家,龙潭虎穴,光有智计不够。
带上它,关键时……可防身。”
他看着妹妹震惊的眼神,补充道:“放心,剑身未开血槽,非致命凶器。
我已托人改过,只作威慑与自保之用。
顾廷烨若真心待你,此剑永无出鞘之日。
若他……”
长柏没有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已说明一切。
明兰握着这柄沉甸甸的“秋水”
,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冰冷触感,心头涌起巨大的暖流。
她的二哥,这个最重礼法规矩的探花郎,竟为她备下了这样一件“不合规矩”
的嫁妆!
这份守护之心,深沉如山。
“二哥……”
明兰喉头哽咽。
“不必多言。”
长柏摆摆手,重新坐回书案后,拿起笔,目光已落回卷宗上,仿佛刚才赠剑的举动再平常不过,“记住,盛家女儿,当如松柏,风霜不折。
去吧。”
明兰深深一福,将“秋水”
仔细包好,抱在怀中,如同抱着二哥沉甸甸的守护与期许。
她退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
夜已深沉,盛府各院灯火渐次熄灭。
明兰独自一人,缓缓走过熟悉的抄手游廊,指尖抚过冰凉的廊柱。
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