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等糊涂话!
你若真为我不顾孝道,背弃家族,那我盛明兰,岂不真成了祸水红颜?你让我情何以堪?!
让盛家颜面何存?!”
她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贺弘文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颓然落下,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是啊……他若真抛下一切,非但救不了明兰,反而会将她拖入更深的污名深渊!
他……终究是挣不脱这孝义枷锁的囚徒!
“六妹妹……”
他喃喃低语,泪水无声滑落,“是我……负了你……”
明兰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头那点残余的痛楚,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只留下一个决绝而挺直的背影:
“贺家哥哥,珍重。
望你……医者仁心,莫要忘了本分。
往后……各自安好吧。”
她一步步走出寿安堂,将贺弘文那绝望的悲泣和祖母心疼的目光,都留在了身后。
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
走出寿安堂的院门,穿过抄手游廊,却意外地在廊下拐角处,撞见了一个身影。
那女子穿着一身簇新的、娇嫩的水红色春衫,身姿窈窕,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与算计。
她正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见到明兰,故作惊讶地“哎呀”
一声,随即袅袅娜娜地福了一福,声音娇嗲:
“这位……想必就是盛家六姐姐吧?锦绣给六姐姐请安了。”
曹锦绣!
明兰脚步顿住,目光平静地落在眼前这个搅动风云、毁了她婚约的女子身上。
她的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对方精心修饰的柔弱表象,直抵那深藏的蛇蝎心肠。
曹锦绣被明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脸上那点假笑几乎挂不住,强自镇定道:“六姐姐莫要误会,弘文表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酒后失态。
锦绣……锦绣也是身不由己,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绝不敢与姐姐争……”
“曹姑娘。”
明兰打断她虚伪的表演,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与贺家表哥之事,与我再无瓜葛。
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她的目光掠过曹锦绣刻意抚摸的小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路是自己选的,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停留,径直从曹锦绣身边走过,带着小桃和丹橘,朝着东厢房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挺直的脊背,沉静的步伐,仿佛斩断了身后所有不堪的纠葛与泥泞。
曹锦绣站在原地,看着明兰决然离去的背影,脸上那点假笑彻底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不甘。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空空如也,却承载着她精心策划、赌上一切的未来。
而明兰,在踏入东厢房门槛的刹那,一直强撑的平静终于溃堤。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地。
滚烫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这泪水,不为贺弘文,不为失去的婚约,只为这命运无常的捉弄,为她亲手斩断的那条曾以为能通往安稳的路。
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疼。
但在这疼痛的最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解脱的轻松感,正悄然滋生。
慧剑斩情丝,痛则痛矣,却也斩断了所有束缚与不甘的源头。
窗外春光正好,而属于盛明兰的、真正未知的前路,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铺展在她的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