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柏点点头,神色凝重,“去向不明。
京畿卫戍和五城兵马司都暗中派人搜寻过,毫无踪迹。
如同……石沉大海。”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他临走前那一幕……还有那句话……震动朝野。
陛下虽未明言,但心中必有芥蒂。
顾廷炜夫妇如今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这步棋……走得极险,却也……极狠。”
“兄长,”
明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直接,“你与顾二公子相交多年,在你看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真的……如外界所言那般不堪吗?”
长柏深深地看着明兰,似乎想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翻飞的雪片,声音带着追忆与深重的感慨:
“廷烨兄……他并非完人。
少年时意气风,却也莽撞冲动;经历变故后,性情变得孤僻冷硬,手段有时也……过于酷烈。
但他骨子里,重情,重诺,有担当!
他离京这些年,绝非逃避,而是……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他所经历的血火,绝非京中这些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所能想象!”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明兰:“外人只道他砸炉断义是大逆不道,却不知他承受了多少污蔑、多少构陷、多少来自至亲的背叛与伤害!
他选择在父亲灵前爆,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是心死,是绝望,但更是……一种宣告!
宣告他顾廷烨,从此与那个腐朽的顾家恩断义绝!
他要走的路,再无人能阻!
他要讨的公道,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长柏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明兰心头炸响!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风雪夜归、眼神沉寂如冰的男子,他那冰封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怎样被仇恨与不甘灼烧得滚烫的心!
他的决绝离去,不是逃避,而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那他……能成功吗?”
明兰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长柏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摇头:“前路艰险,九死一生。
朝堂诡谲,人心叵测。
他背负污名,孑然一身,要与整个宁远侯府、乃至他身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为敌……难!
难如登天!”
他话锋一转,眼中却迸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但……若这世上真有人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能于不可能中杀出一条血路,那这个人……或许就是顾廷烨!
他那句‘三十年河东’,绝非虚言恫吓!
那是他用半生坎坷和一身血火淬炼出的……誓言!”
长柏离开了。
东厢房内,再次只剩下明兰一人,和窗外呼啸不止的风雪。
她重新走到窗边,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带来刺骨的寒意。
然而,此刻她的心,却不再冰凉麻木。
一股奇异的热流,正从心湖深处悄然涌起,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滚烫!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顾廷烨的遭遇,他那惨烈决绝的反抗,如同一面镜子,照见了她自己被压抑的、不甘的灵魂!
她看似选择了安稳,实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妥协与认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明兰低声念着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看着掌心融化的雪水,眼神渐渐变得无比清明,也无比复杂。
她同情顾廷烨的遭遇,感同身受他那份被至亲背叛、被命运践踏的锥心之痛。
她震撼于他那玉石俱焚的勇气,那向死而生的决绝。
她甚至……隐隐钦佩他敢于挣脱枷锁、向不公命运宣战的桀骜与胆魄!
这无关风月,甚至无关情愫。
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是两个同样被命运捉弄、却选择了不同道路的孤独灵魂,在漫天风雪中,隔着遥远的时空,产生的一次无声的、震撼的交汇。
她盛明兰,选择了隐忍,选择了“安稳”
,亲手埋葬了那份悸动。
而他顾廷烨,选择了最惨烈的反抗,踏上了那条布满血火与未知的荆棘之路,只为争一个“来日方长”
!
谁对?谁错?
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