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单价一两二钱,与上月价格相同。
但据我所知,因江南漕运新开,上月下旬此类湖笔在‘翰墨斋’的市价已落至一两。
府中采买,是否该及时询价调整?”
华兰微微一怔,细看那账目,随即面露赞赏:“弟妹好眼力!
此事怪我疏忽,年前事忙,未及细查市价变动。
往后这采买询价之事,确实该立个章程,定期派人去各大商行探听行情,以免被蒙蔽。”
她看向海氏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认同。
交割完毕,华兰又道:“府中仆役众多,难免有积年的刁滑之辈。
弟妹新来,若有那等仗着资历、阳奉阴违,或偷奸耍滑、中饱私囊的,不必容情,按规矩处置便是,祖母和父亲定会支持。”
正说着,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婆子,周瑞家的(林噙霜另一心腹),端着茶盘进来奉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给大姑娘、二奶奶请安。
二奶奶辛苦,用杯热茶润润嗓子。”
她将茶盏特意放在海氏手边,动作殷勤。
海氏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周瑞家的脸上,并未碰那茶盏,只淡淡开口:“有劳周妈妈。
我方才听大姐姐提及府中采买,你管着大厨房的米面采买也有些年头了。
今日京中‘丰裕粮行’的粳米是何价?‘泰和坊’的新麦粉又作价几何?”
周瑞家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这……回二奶奶的话,老奴……老奴今日还未曾出府询价,这市价浮动,一时也说不太准……”
“哦?”
海氏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喜怒,“周妈妈管着要紧差事,这每日市价乃是根本,竟不知晓么?还是说,府中采买,向来不需看市价,只需按着旧例行事?”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瑞家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下:“二奶奶恕罪!
是老奴疏忽!
老奴这就去打听!
这就去!”
她再不敢抬头,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华兰看着周瑞家的狼狈背影,又看向海氏。
海氏已拿起另一本账册,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份举重若轻、不怒自威的气度,让华兰彻底放下心来。
“弟妹持家,我算是能安心交托了。”
华兰由衷道。
海氏微微一笑:“大姐姐谬赞。
府中诸事繁杂,还需大姐姐时常指点。
我们姐妹齐心,方能替祖母和父亲分忧。”
夕阳西下,海氏才带着几卷账册回到松涛苑。
长柏依旧在书房看书,见她回来,放下书卷:“可还顺利?”
“尚好。
大姐姐交接清晰,府中规矩也分明。”
海氏放下账册,走到窗边的小几旁,那里放着几个樟木箱子,是她昨日带来的陪嫁书籍。
她打开其中一个,取出一卷书,递给长柏,“夫君昨日提及想寻《盐铁论》的旧注,妾身记得陪嫁中有一册前朝大儒的批注本,夫君看看可合用?”
长柏接过,翻开一看,果然是难得的善本,眉宇间流露出真切的欣喜:“夫人有心了。
此本批注精要,极好。”
明兰恰好奉老太太之命,送几样新得的点心过来。
进门便见兄嫂二人站在书箱旁,长柏手中拿着书,素来沉静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悦色,海氏则在一旁,唇角含笑,目光温煦地看着他。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温馨的画面。
“兄长,嫂嫂。”
明兰笑着行礼,将食盒奉上,“祖母得了些新巧点心,让我送来给兄嫂尝尝。”
海氏接过食盒,拉着明兰的手在窗边坐下:“有劳六妹妹跑一趟。
来得正好,我正想寻你。”
她指着书箱,“昨日带来的书里,有几本前朝闺秀的诗集和随笔札记,文辞清丽,见解也别致。
我想着妹妹或许喜欢,已让人拣了出来。”
说着,便从箱中取出两本装帧素雅的书册递给明兰。
明兰接过,入手便觉纸墨精良,翻开一看,果然都是市面上难寻的珍品,其中一本的扉页上,还题着“静观世情”
四个娟秀小字,正是海氏的笔迹!
她心中感动又欢喜:“嫂嫂!
这太贵重了!”
“书卷本是给人读的,何谈贵重。”
海氏笑容温婉,“妹妹聪慧敏学,这些书在你手中,方不算明珠蒙尘。
若有心得,我们姐妹也可一同品评切磋。”
她语气真诚,毫无居高临下之感,只如知交分享。
明兰捧着书,看着海氏清澈含笑的眼眸,再看向一旁兄长虽沉默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侧脸,心中暖流涌动。
松涛苑里这沉静的书香与温情,如同清冽的松风,正悄然吹散盛府旧日的沉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