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柏那无声的照拂,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虽微,却悄然改变了西厢房凝滞的空气。
银霜炭驱散了劣质烟炭的呛人气息,带来融融暖意;温热的牛乳羹和精细了些许的饭食,也多少滋养了盛明兰单薄的身子。
周氏脸上的愁苦淡了些,小桃走路时腰杆也略挺直了那么一分。
栖霞阁那无处不在的甜腻熏香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然而,盛明兰的心依旧悬着,像绷紧的弓弦。
林噙霜主屋的帘子依旧垂着,王若弗的葳蕤轩也再无声息,但这平静更像猛兽蛰伏前的屏息。
暮苍斋的阴影虽被盛纮一句“暂缓”
压下,却从未真正消散。
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更稳固的、能暂时跳出栖霞阁这口陷阱的立足点。
这个转机,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降临在寿安堂那扇常年紧闭的院门前。
这日,盛纮难得地踏入寿安堂给嫡母请安。
盛老太太穿着深青色素面杭绸褙子,头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
她神色平淡,听盛纮说着些朝堂琐事和府中近况,只偶尔“嗯”
一声,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窗外庭院里几株开得正盛的晚菊。
待盛纮说到家中子女学业时,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半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沉静威仪:“柏哥儿、枫哥儿他们跟着庄先生进益,自是好的。
只是……女孩儿家的教养,也不可轻忽。
华兰稳重,墨兰伶俐,如兰……性子也需磨一磨。”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窗棂,落在了更远处栖霞阁的方向,语气平淡无波地接了一句,“六丫头也渐大了,总拘在一处,见识难免短浅。
寿安堂这边清静,庄先生讲学也还尽心,不如让她也过来,跟着姐妹们一处听听书,认认字,不求通晓经义,明些事理也是好的。”
盛纮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看向嫡母那张刻满风霜、看不出喜怒的脸,心中念头急转。
老太太常年不问庶务,更少插手孙辈教养,今日突然提起让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庶女进寿安堂听学?是心血来潮?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想起前些日子王若弗在雪地里罚跪那庶女的事,又想起长柏似乎提过一嘴那孩子体弱……
“母亲思虑周全。”
盛纮放下茶盏,脸上迅堆起恭敬的笑容,“只是六丫头年纪尚小,又刚病了一场,性子也怯懦,恐扰了母亲清净,也跟不上庄先生的课业……”
“清净?”
老太太淡淡打断他,目光落在手中的佛珠上,“寿安堂别的没有,这点清净还是有的。
庄先生教的是蒙学开智,又不考状元。
女孩儿家,识得几个字,懂些道理,将来议亲,说出去也是盛家的体面。
至于跟不跟得上……”
她抬起眼皮,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让她来便是。
跟不上,坐着听听也是好的。
总好过……在那些个地方,沾染些不三不四的习气。”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盛纮的心事。
他想起栖霞阁那甜得腻的空气和林噙霜妖娆的身影,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老太太这是在点他?嫌六丫头养在林氏院里,沾染了妾室的“习气”
?
“母亲说的是。”
盛纮立刻收敛心神,躬身应道,“是儿子疏忽了。
既如此,便依母亲的意思,让明兰……六丫头每日过来寿安堂听学。
只是要劳烦母亲费心照看了。”
“费心谈不上。”
老太太重新垂下眼帘,捻动佛珠,“房妈妈自会安排。
你且去吧,莫误了公事。”
盛纮恭敬告退。
走出寿安堂那清冷幽静的庭院,被外面带着寒意的风一吹,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老太太的心思,他依旧猜不透。
但将那个庶女挪出栖霞阁,放到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对他而言,似乎也并非坏事。
至少,省了林氏和王氏之间因这孩子再生事端的麻烦。
消息传到栖霞阁西厢房时,周氏和小桃都愣住了,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进寿安堂!
跟着庄先生听学!
和府里的正经姑娘们一起!
这对一个被遗忘在角落、几乎等同于放养的庶女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意味着六姑娘真正被纳入了盛府小姐的教养体系,意味着身份上某种程度的“承认”
!
周氏激动得语无伦次:“姐儿!
姐儿!
老太太开恩了!
您……您能去寿安堂念书了!”
她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