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顶层和侧舷的唐军神臂弓手,以及两侧数十艘舢板、走舸上的弓弩手,将弓弦拉至满月!
他们不再追求精准点杀,而是朝着岸上宋军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区域,进行了毁灭性的齐射!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羽,如同死亡的乌云,腾空而起,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朝着岸边宋军阵地覆盖下去!
那箭矢密集的程度,仿佛在空中织成了一张移动的、致命的铁幕!
箭矢落下之处,泥土飞溅,木盾被穿透,人体被钉在地上!
试图冒头反击的宋军,瞬间就被这片金属风暴吞噬。
在这近乎奢侈的、持续不断的箭雨掩护下,岸边的宋军被彻底压制,抬不起头!
“就是现在!大唐儿郎,随我杀!”
彭师健身先士卒,手持大刀,从一艘刚刚冲滩的艨艟上一跃而下,踏着齐膝的江水,怒吼着向岸上发起冲锋!
“为了陛下!杀啊!”
沙万金竟也弃船登岸,挥舞着横刀,带领着水军悍卒,如同决堤的洪流,紧跟彭师健的步伐。
无数唐军士卒从大小船只上跳下,咆哮着,跟随着将领的身影,涉过被染红的浅水,冲向河岸。
他们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友军箭矢,面前是被箭雨压制得无法有效组织的敌军。
“顶住!给我顶住!”
宋军将领曹翰浑身浴血,挥舞战斧,试图稳住阵脚,但刚一露头,几支神臂弩箭就擦着他的头盔飞过,逼得他不得不伏低身体。
凭借着楼船和舢板上唐军弓弩手舍生忘死的远程压制,登陆的唐军先锋,终于在宋军的岸防线上,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彭师健一刀劈翻一名宋军队长,沙万金格开刺来的长枪,反手将敌人踹倒。
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卒成功踏上了北岸的土地,与宋军展开了更为惨烈的短兵相接。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登陆场在不断扩大,每一步推进,都浸满了双方的鲜血。
李从嘉在楼船上,紧握剑柄,看着麾下将士终于在北岸站稳了脚跟,心中稍定,但目光却更加深邃。
他知道,这惨烈的登陆,仅仅是开始。
赵匡胤的主力,还在后面。
唐军登陆的先锋部队,脚踏上淮河北岸坚实泥土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血腥与狂热的情绪,在无数士卒胸中轰然炸开!
淮河!
这条划分南北的天堑,这条让多少代江南儿郎望而兴叹,被视为不可逾越的界限,今日,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自烈祖开国以来,近数十载,以前的南唐军队何曾如此刻这般,以征服者的姿态,堂堂正正地踏足这中原王朝的领土?
往日被迫划江而治的屈辱,被动挨打的憋闷,在此刻尽数化为汹涌澎湃的血气与自豪!
“过河了!我们过河了!”
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竟激动得热泪盈眶。
“大唐!万胜!”
不知是谁先嘶声呐喊起来,这喊声迅速感染了整个登陆场,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卒一边用刀盾拍击着胸膛,一边发出震天的咆哮,声浪甚至暂时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这是一种被压抑了数十年的民族情绪,一次酣畅淋漓的释放!
北地雄主赵匡胤,岂是易与之辈?
眼见水军溃败,岸防被突破,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被激起了滔天的血性与怒意。
他猛地一拍了望塔栏杆,厉声喝道:“董遵诲!”
“末将在!”
一员悍将应声出列,其人身形魁梧,目光锐利如鹰。
“率你本部‘铁林军’,给朕顶上去!半渡而击,把他们给朕赶下河!”赵匡胤须发戟张,杀气腾腾。
“遵命!”
一刻钟后,董遵诲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唐军那令人胆寒的箭雨再次覆盖而来!
楼船上的神臂弓,以及重新装填完毕的霹雳炮,将死亡的阴影精准地投送至宋军预备队可能集结的区域。
巨大的战船如同不可摧毁的水上堡垒,牢牢掌控着近岸水域,用密集的火力构筑了一道死亡屏障,任何试图大规模靠近河岸的宋军,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董遵诲的冲锋队伍尚未完全展开,就被这狂暴的远程火力硬生生遏制,伤亡不小,难以前进。
赵匡胤脸色铁青,看着在唐军箭雨掩护下,沙万金、彭师健等人正在迅速组织后续兵卒登岸,唐军的滩头阵地正在不断巩固、扩大。
他深知,此刻强行冲击,只会让精锐徒增伤亡。
“令旗!”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传令前军,后退五百步!脱离敌军水师弓弩覆盖范围!”
代表着撤退命令的旗号在了望塔上迅速升起。
前线正在苦苦支撑的宋军,看到旗号,虽心有不甘,却展现出了天下强军应有的素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