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明的敬畏感,确实可能诱发某种群体性的心理暗示。他尝试组织大家放松,开了个轻松的座谈会,甚至提议暂停部分野外工作,让大家休息调整。
但座谈会上,队员们的发言让苏一越发感到事情的诡异。
“苏哥,我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小林鼓起勇气说,“昨天我在整理玉器纹样数据时,盯着那个‘神徽’看,突然就明白了那些线条组合的意思!不是书本上解释的‘神人与兽面的结合’那么简单,我感觉那是一种……一种语言,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虽然我不能‘读’出具体的字,但我能感觉到它传递的那种威严、神圣,还有一种……对自然的敬畏和祈求。”
“对,是‘信息’!”老王激动地附和,“我那天‘看到’的宫殿结构,不仅仅是样子,还有一种‘为什么这么建’的逻辑在里面,比如哪根柱子是承重的核心,哪部分是为了抗震,甚至连木材的选择,我都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选那种硬木。”
李教授也补充道:“我调整水文参数时,那种‘知道’的感觉非常笃定,就像……就像我大脑里突然多了一套来自远古的数据库,我只是调用了其中一个数据而已。”
“数据库”……这个词让苏一的心猛地一跳。如果把这些队员比作不同的“终端”,那么他们是否在无意中接入了一个来自良渚古人的、隐藏在遗址某处的“服务器”?这个想法比“感知信息”更加离奇,但似乎能把所有碎片化的现象串联起来。
苏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所有异常事件的共同点:
一、 所有“感知”都发生在遗址核心区域,尤其是那些当年人类活动最密集、最重要的区域(王墓、宫殿、水利工程)。
二、 队员们“感知”到的信息,都与他们各自的专业领域高度相关。考古助理感知到的是文化与信仰,工程师感知到的是结构与逻辑,地理学家感知到的是环境与适应。这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思维模式,恰好“匹配”了遗址中存储的某类特定信息。
三、 这些“信息”并非完整的叙事,更像是一种片段式的、结构化的知识、技能或情感体验的“数据包”。
四、 感知过程往往伴随着强烈的专注和对特定对象(如玉器、柱洞、水坝)的凝视。
苏一的目光投向窗外夜幕下的良渚古城遗址。月光下,巨大的土台、残存的河道轮廓静默地卧在那里,像一头沉睡了五千年的巨兽。五千年前,这里曾是一个拥有高度发达的稻作农业、复杂的社会组织结构、精湛的玉器制作工艺和宏大水利系统的文明中心。他们创造了如此辉煌的成就,难道仅仅留下了这些沉默的土堆和玉器吗?
人类对信息的存储方式,在不断演进。从结绳记事到甲骨文,从竹简绢帛到纸张印刷,再到如今的电子数据。那么,在遥远的古代,是否存在一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更加原始但也可能更加“本质”的信息存储方式?比如,利用特定的物质排列(如建筑布局、玉器纹样、柱洞分布),结合某种能量场(地磁场?声波?甚至是量子纠缠?),将当时的知识、经验、情感以一种特殊的形式“编码”并存储在遗址之中?
这个假设太过超前,完全超出了现有科学的认知范畴。但科学的进步,不正是从对“离奇”现象的追问开始的吗?
苏一想起了良渚玉器上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微雕技艺,在没有金属工具的时代,他们是如何在坚硬的玉石上刻画出毫米级的精细纹样?仅仅是靠耐心和简陋的工具吗?还是他们掌握了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能量运用方式?那些纹样,除了象征意义,会不会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编码”?
他又想到了古埃及金字塔、玛雅神庙,世界上许多古文明遗址都存在着现代科学难以完全解释的谜团。难道古人真的掌握了一些超越我们认知的、关于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奥秘?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电子设备,于是将智慧和信息“镌刻”在了大地之上,“编织”进了建筑之中,“注入”到了玉器之内?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的队员们,就是因为具备了特定的知识结构,并且在高度专注的状态下,与这些“古代信息载体”产生了某种形式的“共振”或“量子纠缠”,从而接收到了那些被编码的信息片段。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苏一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这些过于大胆的猜想。他是科学家,需要的是证据,不是空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