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内,檀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满室翻涌的戾气。
“哀家费尽心机,明明把秦云桥那心尖子似的宝贝儿子送进了鬼门关!”
太后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将满殿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再狠狠吐出。
“哀家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让秦云桥认定,是当今圣上容不下他景安侯府,容不下他那个宝贝儿子,才痛下杀手!”
“哀家要他认为皇帝连个半大孩子都不肯放过!
岂能容得下他?”
太后斜眼瞥着空荡荡的殿门,仿佛秦云桥就站在那儿,声音尖利得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火都快烧到皇帝龙袍上了!
就差把‘报仇’两个字刻在他脑门上了!”
“他倒好,在宴上坐得比谁都稳当!
他对皇帝的态度哪有半分不满?合着哀家这戏白演了?”
她越说越气,抓起桌上的玉如意就往柱子上砸,如意柄磕出个豁口。
太后盯着那豁口,喘着粗气,眼底的怒火却只泄了半分,反倒更添了几分狰狞。
“难不成是等着哀家给他磕头请他报仇?”
太后冷笑一声,
“好,好得很!
这老狐狸,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左右摇摆!
属秤砣的啊?哪边沉往哪边倒!”
秦云桥这人,精明得很,一贯是哪边风大往哪边倒的墙头草。
太后原以为,对秦景岚痛下杀手,又费尽心机嫁祸给皇帝,便能彻底断了他对皇帝的念想。
让他死心塌地地站到自己这边,为她的亲儿子睿王效力,把皇帝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再助睿王坐上去。
她之所以算计秦云桥,无非是看中了他的宝贝女儿在自己手里,更重要的是江家。
虽说江家被皇帝降罪逐出皇城,但江家宅子还在,就连爵位也还保留着,谁都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那支解散了的江家军……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谁都知道江家那宝贝女儿对秦云桥死心塌地,她拿捏住了秦云桥,拿捏住江家还远吗?
可她哪知道,就在昨日,秦云桥已跟江氏和离。
这种丢人的事,他捂得比谁家的祖坟还严实,别说太后,怕是连他家好多小厮都还不知道呢。
所以,秦云桥在含元殿上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她的心头,却又激起了她更旺的怒火。
她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明黄色的桌布,像朵狼狈的水渍花,
“去,把秦云桥给哀家找来!”
“等等!”
心腹嬷嬷就要转头,突然被太后叫住。
既然儿子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说……他看出什么了?
只见太后忽然按住心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又被更大的怒火盖过,
“你昨晚去大牢是不是露了马脚?”
心腹嬷嬷被这声质问吓得“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都带着颤:
“太后明鉴!
奴才昨晚去大牢时万分小心,全程屏退了左右,那牢头也是按您的咐打点妥当的,绝不可能露半分马脚啊!”
她连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泛红:
“奴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景安侯那边绝无可能从奴才这里探到风声!”
太后盯着她抖如筛糠的背影,胸口的气闷稍缓,却又涌上更深的疑窦。
她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风吹得乱晃的芭蕉叶,眉头拧成了疙瘩。
“没露马脚……那秦云桥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不解,
“他儿子死在天牢,何等惨烈,他竟能在含元殿上谈笑风生?难不成那秦景岚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可这也说不通。
太后记得清楚,秦云桥为了秦景岚在御书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头上都磕出了血。
且他来求自己时表露的神情,不像装的,怎么看都不该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明明是他的心头肉……可为什么……”
她哪里知道,就在今日,景安侯府的那场野种穿帮的大戏。
秦云桥下了死命令,不得外传,否则打死不论。
此刻的太后只觉得一团迷雾堵在心头,既气秦云桥的不按常理出牌,又隐隐有些堵——
若是秦云桥当真没被激怒,那她费尽心机布下的局,岂不是成了笑话?
“去宣秦景月来见哀家!”
太后突然对管事太监王瑾厉声喝道,眼神狠戾如刀,
她就不信,找不到缘由!
秦景月要是敢跟她老子一个鼻孔出气,她就把那丫头赏给浣衣局洗三年马桶!
“等等!”
王瑾正要转身,太后又突然喊道:
“顺便看看秦景月与楚乔那档子事成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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