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苍翠的森林边界,此刻被一种急速扩张的、涌动着的昏黄色所吞噬。
那不是普通的沙漠,而是某种…活着的荒漠。
沙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灰黄色泽,并非静止,而是如同缓慢流动的沙河,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正在呼吸的皮肤,微微起伏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森林的边缘。
被它触及的参天古木,瞬间失去所有生机,翠绿的叶片在几息间干枯、卷曲、化为飞灰,粗壮的枝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迅速脱水、开裂、崩解,最终轰然倒塌,在接触那流动沙地的瞬间,便被无声无息地吞没、分解,连一点残骸都无法留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干燥土腥气,混合着树木快速腐败的酸朽味,吸进肺里如同吞下粗糙的砂纸。
更远处,整个隆城废墟及其周边的平原、丘陵,已彻底被这诡异的荒漠覆盖。
视野所及,只有一片起伏不定、死寂灰黄的沙海。
曾经的城市轮廓、道路、河流…一切文明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平、掩埋。唯有祖陵方向那个被污染的“创口”,依旧是一个不祥的黑点,悬浮在荒漠中心的上空,源源不断地向天空的巨大裂口喷吐着污秽的能量流,仿佛一个连接两个毁灭世界的脐带。
据点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卷过沙地发出的呜咽,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空间碎片砸落大地的沉闷轰鸣。士兵们挤在简陋的防御工事后,脸庞上是劫后余生的麻木、深深的疲惫,以及面对这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天灾时,最原始的恐惧。他们紧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正不断逼近的、吞噬森林的“活沙”。
“多久了?”沈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天空裂口,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这片还在坚守的土地。
“您昏迷后…大约六个小时。”阿拉坦汗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这位库吉特头领同样满身血污,左臂用粗糙的布条吊着,脸上新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着森林边缘那不断推进的沙线。
“那怪物死后,创口…就突然爆开了。先是光…无法形容的光,然后…天就破了,这些东西…”他用完好的右手指了指天空和沙海,“就这样砸了下来。”
阿拉坦汗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大人,我们派出去的所有斥候…没有一个回来。最近的沙线,离我们最外侧的拒马,已不足三百米。这‘沙子’…它不仅仅吞噬森林,靠近它的兄弟说…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浑身力气流失得特别快。”
仿佛为了印证阿拉坦汗的话,一阵稍强的风卷起一股沙尘,越过森林边缘最后的稀疏树木,朝据点方向扑来。这沙尘带着刺骨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抽吸生命活力的阴冷。距离较近的几名维基亚射手立刻打了个寒颤,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防御!”壁垒后一位罗多克资深战士队长本能地嘶吼,声音却因干涩和恐惧而走调。
“稳住!”沈穆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那细微的骚动。他推开搀扶他的巴图和士兵,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据点最外围由粗大原木和岩石垒成的胸墙边。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灵魂的剧痛更是如影随形,但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
他伸出手,越过胸墙粗糙的木刺。一股细小的、灰黄色的沙流,被风裹挟着,打着旋儿,落在他的掌心。
入手的感觉极其怪异。并非普通沙粒的粗糙颗粒感,而是一种…带着微弱粘性的、类似碾碎的骨粉与某种干燥菌丝混合物的触感。颜色是毫无生机的灰败黄。
更令人心悸的是,当沙砾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吸力传来!并非作用于血肉,而是直接针对皮肤下流淌的生命力,甚至…是更深层的、构成灵魂的某种本源能量!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怠”和“空洞”感,立刻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