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收到她的信了。”陈默蹲下来,把口袋里的橘子糖倒出来,一张张展开糖纸,抚平边角,“她说上次去诊所,看到墙上的画,就想起阿雅小时候画画的模样,说阿雅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很好。”
林薇也跟着蹲下来,指尖碰了碰一张印着小太阳的糖纸,是乐乐留下的,还带着淡淡的橘子香。他们把栀子花放在礁石最显眼的地方,把橘子糖的糖纸一张张铺在沙滩上,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像一片小小的太阳,沿着海岸线铺过去,直到和远处的日落连在一起。
海风卷起几张糖纸,飘向海面,像一群小小的蝴蝶,追着日落的方向飞。远处的海面上,几只海鸥掠过,叫声清亮,像阿雅的笑声,软软的,甜甜的,混着栀子花的香,飘在海面上。林薇和陈默站在礁石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进海里,把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像阿雅画里的日落,像她病号服上的太阳徽章,像她留在世间所有温暖的光。
“阿雅肯定很开心。”林薇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却没掉眼泪,只是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贝壳手链,指尖能感觉到贝壳的温度,像阿雅的小手握着她。
“嗯,”陈默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望着海面,像是能看到阿雅的身影,“她肯定在海边捡贝壳呢,挑最圆、最亮的,等着给我们串新的手链。”
那天晚上,林薇刚回到养老院,就收到了阿雅妈妈的微信,是一段海边的视频。视频里,海浪拍打着礁石,白天他们铺在沙滩上的糖纸被风吹得轻轻转,阿雅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软软的,带着笑意:“林薇,陈医生,今天看到你们的影子啦,在礁石边蹲下来铺糖纸的时候,像阿雅小时候跟我在海边散步一样——她那时候总蹲下来捡贝壳,说要给我串手链,结果捡了一堆碎贝壳,还哭得不行。”
视频里的阿雅妈妈,头发比上次见时长了些,用一根浅粉色的皮筋扎着,是阿雅小时候用过的那种,皮筋上还缠着根浅褐色的线头,是阿雅当初扎头发时断在上面的。她身后的院子里,栀子花开得满枝都是,有几朵落在石桌上,被风吹得轻轻转,石桌上还放着一个贝壳手链的半成品,几颗磨好的贝壳串在绳子上,最中间那颗,已经刻上了小小的“阿雅”两个字。
“你们要好好的,”阿雅妈妈的声音顿了顿,镜头转向海面,月光洒在浪尖上,像撒了一把碎钻,“阿雅也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呀。”
视频的最后,镜头停在海面上,月光把海面照得像一片银湖,每颗浪尖的碎钻里,都映着一个小小的太阳,亮得晃眼。林薇把手机贴在胸口,抱着布偶熊,手腕上的贝壳手链轻轻发烫——那是阿雅的温度,是善意的温度,是岁月慢慢沉淀下来的、关于原谅与希望的温度,像一股暖流,顺着心口,流遍全身。
而陈默的诊所里,阿雅的奖状依旧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又多了几张新的小朋友的画:有画海边日落的,太阳涂得金灿灿的,海面泛着金红的光;有画小太阳的,边缘画了圈波浪线,像阿雅的笔法;还有一张画布偶熊的,熊的眼睛是两颗塑料珠,旁边写着“勇敢熊,谢谢你”。每张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签名,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像一个个小小的承诺——要勇敢,要善良,要把阿雅的光,一直传下去。
第二年春天,养老院的栀子花开了,比往年更艳些。林薇摘了最大的一束,用阿雅的牛奶瓶装着,寄给了医院302病房的小女孩——那个去年住院、总怕打针的小女孩,现在已经能笑着跟护士说“我不怕,我有小太阳”。
没过几天,小女孩的妈妈给林薇回了信,还附了一张画。信里说,孩子收到花时,抱着布偶熊笑了很久,非要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说“要让阿雅姐姐也闻到香味”;画里,一个扎马尾的姐姐牵着小女孩的手,手里举着一朵栀子花,姐姐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太阳,画纸边缘沾着一点橘子糖的糖渍,像阿雅当初留在奖状上的那样,淡淡的,却透着甜。画的会像你一样勇敢,做个小太阳。”
林薇把信和画放进布偶熊的肚子里,抱着熊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落在栀子花上,花瓣上的露水映着天空,像阿雅的眼睛;布偶熊肚子里的信纸沙沙响,像是阿雅在轻轻说话。她突然明白,阿雅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变成了海边贝壳的纹路,变成了墙上奖状的墨迹,变成了布偶熊亮晶晶的眼睛,变成了每个孩子说“要勇敢”时的声音,变成了每个被温暖过的人心里的小太阳。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和栀子花的香,林薇仿佛听到阿雅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像橘子糖的味道,在耳边轻轻说着:
“别怕呀,有我在呢,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