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岭的朔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剔骨尖刀,昼夜不息地刮过七玄门后山那片名为“寒霜坪”
的演武场。
白玉铺就的巨大广场在晦暗天光下,像一块冰冷的、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寒铁。
凛冽的寒风卷起细碎的冰晶和枯叶碎屑,抽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出“噼啪”
的脆响。
空气清冽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针刮喉的痛感。
韩墨羽佝偻着背,肩上压着一根粗糙的木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个巨大的、结满冰霜的黑陶水桶。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广场边缘结冰的、光溜溜的石面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
冰冷的水桶随着步伐晃动,溅起刺骨的冰水,打湿了他本就单薄破旧的杂役灰袍裤脚,瞬间冻结成硬邦邦的冰壳。
他负责给寒霜坪边缘几个供内门弟子休息的石亭运送热水。
这是赵虎“特意关照”
的、惩罚性的苦役——矿洞的九死一生并未让这头凶兽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最繁重、最折磨人的活计来消磨他,如同钝刀割肉。
丹田深处,那团浑浊的气旋运转得异常滞涩。
矿洞中阴魂寒气留下的暗伤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灵力流转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刺痛。
全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阴冷,被冰水浸透的裤脚更是如同套上了两个冰枷锁。
他低着头,厚实的破棉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却依旧执拗的眼睛。
就在他将水桶放在一处石亭旁,准备折返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剑鸣,如同冰泉滴落玉盘,瞬间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清晰地钻入韩墨羽的耳中!
这声音!
清冷!
空灵!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熟悉感!
韩墨羽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演武场中央,那片最为空旷、寒气也最盛的区域。
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月白色的法袍纤尘不染,在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冰雕雪砌。
乌黑的长仅用一根剔透的冰晶簪松松挽起,几缕丝垂落颊边,衬得肌肤胜雪,眉眼清冷如远山寒玉。
正是墨玉珠。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剑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幽蓝色,仿佛将万载寒冰凝练到了极致。
剑锋无光,却流转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锋锐寒意。
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繁复花哨的招式。
只是极其简单地,一步踏出。
然而,这一步踏出,她整个人,连同手中那柄幽蓝长剑,瞬间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清冷如月的影子!
仿佛融入了这片冰天雪地,又仿佛成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铮——!”
幽蓝长剑无声无息地向前递出!
剑尖所向,并非实体,而是前方呼啸卷来的一片裹挟着冰晶的凛冽寒风!
不可思议的一幕生了!
那狂暴的、足以撕裂皮肉的寒风,在触及剑尖前尺许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极寒的壁垒!
寒风中的冰晶、枯叶、尘埃,如同被瞬间冻结、凝固!
在韩墨羽被提升的感知中,清晰地“看”
到,那片无形的寒风,竟在剑尖前凝成了一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巨大而虚幻的冰晶之盾!
下一刻,墨玉珠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旋。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
那片凝滞的、巨大的虚幻冰晶之盾,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随即无声无息地崩解、溃散!
化作漫天细碎如星尘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晶粉末!
这些冰晶粉末并未飘散,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吸附、缠绕在幽蓝长剑的剑身之上!
剑身光芒大盛!
清冷幽蓝的剑光暴涨!
剑锋之上,仿佛凝结了一层流动的、璀璨的星霜!
墨玉珠的身影再次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融入风雪的静,而是化作了撕裂寒夜的动!
身随剑走!
剑光如练!
那柄缠绕着星霜寒芒的长剑,在她手中化作了一道道清冷、迅疾、轨迹刁钻到不可思议的幽蓝流光!
每一剑刺出,都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
每一剑横扫,都卷起漫天飞舞、如同活物般随剑势流转的冰晶星尘!
她的动作快得出了韩墨羽视线的捕捉极限,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月白身影在幽蓝剑光和璀璨星尘中穿梭闪烁,如同月宫仙子在寒夜中起舞,又如同极地冰川中孕育的精灵在挥洒着冰魄神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