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都重若千斤,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细微的缝隙。冰冷的恐惧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然后,他听到了。
那个呼吸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贴近。湿漉漉的,带着粘稠的痰音,一下,又一下,直接喷在他的耳廓上,冰冷刺骨。
他能感觉到,左侧的床垫,明显地向下凹陷了一块。有什么东西,就躺在他身边。
救命……动起来!快动起来!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试图驱动自己的手指,脚趾,任何能动的部位。但神经信号如同石沉大海。
默念!对,默念咒语!
“敕令破障!敕令破障!敕令破障!!”
他在意识里声嘶力竭地重复。
毫无作用。
那沉重的呼吸声依旧,甚至……似乎带上了某种满足的、贪婪的意味。床垫的凹陷更明显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实质性的重量,正隔着薄薄的被子,压在他的身侧。
完了……
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他。
不!铃铛!那个铃铛!
他的目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转向床头柜。那个小小的青铜铃铛,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动啊!手!抬起来!
他集中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全部灌注到自己的右臂上。肌肉纤维在看不见的层面发出哀鸣,骨头像是生锈的零件般嘎吱作响。
一寸,两寸……他的右手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离开了床单。
那呼吸声骤然停顿了一瞬。似乎他身边那个“东西”,察觉到了他的反抗。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充满恶意的气息笼罩下来,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倍增,仿佛要将他彻底碾碎。
林伟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怪响。
碰到了!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青铜铃身。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将全身残存的、对抗那无形压力的意志,灌注到指尖,猛地一拨——
“叮——铃——”
清脆、尖锐的铃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骤然划破了死寂的黑暗!
刹那间,压在身上的沉重感消失了!那贴在耳边的、湿冷的呼吸声也戛然而止!身侧床垫的凹陷,如同幻觉般弹起恢复!
林伟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卧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铃声还在空气中微微回荡。
成功了?老莫给的铃铛,真的把它赶走了?
一阵虚脱感袭来,他瘫软在床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
“嗬……”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嘲弄意味的、湿冷的吐息,再次吹进了他的耳膜。
林伟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扭动脖颈,看向身侧。
空无一人。
但是,在他的枕头边上,紧挨着他刚才头部位置的地方,床单上赫然出现了一小片微不可察的、正在迅速消失的……水渍。
而那个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青铜铃铛,在发出那一声清脆的鸣响后,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他清晰地看到,铃铛内部,那枚用来撞击发声的小小铜舌,布满了暗红色的、像是铁锈一样的斑点,并且……
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它,不是被赶走了。
铃声,似乎只是让它……暂时停顿了一下。
或者说,激怒了它。
林伟蜷缩起来,抱住剧烈颤抖的双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这间卧室,已彻底沦为无法醒来的噩梦牢笼。
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