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猫儿隘的土墙上撞得粉碎,卷起细碎雪沫。
黑石关行军玄色队列在隘口外重整,旌旗如林,纹丝不动地刺破铅灰天幕。
十里外的雪原上,近百士卒如墨点钉在白茫中,当先两骑破雪疾驰,马蹄搅碎死寂。
刘不群翻身滚鞍,甲叶铿然,单膝砸进冻土:“大人!
末将请命随军出征!”
身后刘满仓踉跄下马,花白胡须沾满冰晶,嘶声力竭:“大人,犬子已然练骨圆满,定能阵前效死!”
陈一天玄氅猎猎,目光扫过刘不群胸甲上崭新的“砺锋”
徽记,马鞭遥指隘口后蜿蜒官道:
“隘虽小,乃黑石第一哨!”
声如金铁交鸣,砸得父子心头一沉,“粮道、消息道,皆系于此。
若有闪失——”
他刻意顿住,未出口的“军法”
二字比刀锋更利。
刘不群猛地捶胸,喉结滚动:“末将…誓死守隘!”
指甲深掐掌心。
父亲佝偻的脊背绷如满弓,浑浊老眼最后掠过大军森寒的刀枪阵列,终化作一声长叹随儿子重重叩。
雪粒凝在他们冻结的睫毛上,似两尊冰雕。
“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啊。”
正自想着,陈一天策马而过身边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刘掌柜,改明儿待我有了猎获,还会上门拜访,这次,可得准备好酒呀。”
刘掌柜褶皱的脸上突然笑开了花。
蓦然想起少年第一次路过自家杂货铺时,背着背篓,淳朴文弱,想买自己从军中顺来的六力弓,只是荷包空空,不得已作罢。
少年第二次上门,拎着才猎获的兔子和野鸡,终于凑够了买弓的钱。
少年也不会讲价,似乎对这个世界极为陌生,文弱的身体,淳朴的气息,指甲缝里还有着污泥。
不管怎么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里少年。
只是少年那双眼睛,宛若星辰!
处处透着新奇,活力四射。
而且,眼神里隐隐约约,总有一股肆无忌惮,睥睨天地之感。
仿佛生来就是群峰之巅,一立眼便可俯瞰山河。
仿佛帝王律法、天地规则,尽不能将其束缚。
“果然,有人生来就有翅膀……”
刘掌柜暗暗吃了一惊。
他年轻时也是个武者,走南闯北,见识过太多人,太多事。
后来被仇家追杀,坏了道行,又留下了暗疾,这才在小镇上安顿下来,后来有了儿子,开了一家杂货铺,混混度日。
但,他刘满仓混迹至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他的眼光!
他那时候就笃定,此子人中龙凤,焉为池中鱼!
所以才以2o文每支的价格卖给他四牙箭。
四牙箭乃军中重箭,可是朝廷管控物品,何时有此等贱价。
且他冒着风险,售卖价格肯定还要翻一倍。
只是这些,陈一天注定是不知道了,他后来成长太快,一跃成为军中人物,四牙箭随取随用。
到现在他还以为,四牙箭就是2o文一支。
后面有钱了,他射出去的四牙箭,也基本不会回收。
自然,那些箭矢也没浪费,有用得着的弓兵看见,欣喜若狂。
刘满仓看着陈一天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微微感叹。
“这才三四个月吧,少年郎……长大了啊。”
自贱卖陈一天四牙箭那天起,刘满仓便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陈一天猎获。
给予各种信息资源和便利,并将其推荐到卫所。
后面,他甚至亲自护送陈一天去黑石关,叮嘱儿子交好……等等系列操作,都是在加大投资。
只是可惜啊。
儿子从小没娘,自己又疏于管教,导致性格别扭,错失了诸多良机。
还好,现在还有机会!
他回头对刘不群吩咐道:“你将猫儿隘守军分出去八成,编成八队斥候,我会给你训练方法。
“斥候训练后,你每天将斥候撒出去,将方圆百里的各类动向一一掌握,适时更新,定时汇报给黑石关。
“这是一个大机缘,你将这一支斥候队带好了,将来陈大人定能用上!”
刘不群刚才请战,陈一天不允,失去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他正有些失落,听闻父亲的话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领命,坚定执行。
父亲入营那天说过一句话:“要我入营可以,但必须事事听我的,如若有一件违逆,从此父子陌路相向。”
他很少见父亲那样严肃的表情。
他知道这并非父亲吓唬自己,而是认真的。
看儿子这球样,刘满仓就一肚子窝囊气。
不得不开口解释道:“陈大人刚说的,‘粮道、消息道,皆系于此。
’
“你以为大人信口开河啊,还像你一样凡事不过脑子,张口就来!”
刘不群:大人那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