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过听了几句闲话,就来问问你,倒把你吓着了。
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朕哪里舍得。”
见得黛玉惊惶如同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模样,胤禛暗自出了一口气。
不料放松下来就觉得两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地厉害,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内密密地扎着。
朱砂,铅霜,硫磺……
自从胤禛封了张伯端为“大慈圆通禅仙紫阳真人”
,并为张太虚和王定乾两人在圆明园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出来供给炼丹,早些时候他还只是时不时吃一点,给下面人赏赐一点。
然而这两年在玉娆的怂恿下,再加上感到了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出于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哪怕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就这么血淋淋地记载在史书之上,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服食了各种丹方,量也是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恐怕卫临绝对不会说出他的寿命只剩下短短两年这样的话来。
至于胤禛自己是否清楚这件事情,黛玉并不知晓,但她心里非常笃定弘历肯定是知道的。
“皇上,您是不是又头疼了?前儿臣妾特意让卫太医配的薄荷膏,又自己调了香气后让小晨子专门送过来的。
这薄荷膏比普通的薄荷脑油更容易化开,臣妾加了柑橘和笃搙香进去,气味柔和许多且不会熏到眼睛,霖和特意试过的。
皇上……可用了吗?"
"
朕倒是忘了。
"
胤禛揉了揉额角,"
这几日准噶尔事宜亟待善后,六部又都在伸手要银子,再过两个月就是年下,前朝后宫又要有一大笔支出……实在是焦头烂额。
"
见黛玉眼中关切不似作伪,再想到几个孩子,胤禛心头一软,虚扶了一把:
"
你看你,身子这样单薄,还动不动就跪。
若是伤了身子,就朕眼下这空虚的国库,可再经不起封一位皇贵妃了。
"
黛玉闻言眼波微转,起身后在胤禛平日常用来放置这些的紫檀木箱子里果然寻到了这彩绘的珐琅盒子:
“皇上方才还说底下人侍奉得不顺意,依臣妾看苏公公调教得极好,东西都归置得似模似样井井有条的,赶明儿还得让臣妾那边的人来学学才是。”
"
你这哪里是夸苏培盛,"
胤禛失笑,"
分明是在告内务府的状,说他们送去你那儿的人不顶用。
"
黛玉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没停。
她指尖蘸了青玉色药膏,借着揉按太阳穴的功夫轻声说:
“依臣妾看,皇上就是考虑得太多了。
臣妾不过是想要想法子逗皇上开心一下,反而被皇上怪罪,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干脆皇上治臣妾个不会开玩笑的罪,收了臣妾的册宝,换个人替皇上管家好了。”
胤禛闭着眼,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药膏和恰到好处的力度,鼻息间萦绕着清冽又柔和的香气,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收了你的册宝?朕看你是巴不得撂下这担子,好躲回你的永寿宫图清净去,想得倒美!
朕刚封了皇贵妃,结果皇贵妃就嚷嚷着要偷懒,可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国库虽虚,然皇上可知臣妾宫中每年省下的胭脂水粉钱?各宫姐妹私下都攒着体己,只盼能为皇上分忧。
臣妾虽然变不出银子,但是给皇上省点银子还是做得到的。”
“你们那点子体己……不说别人,你手里有多少银子朕还能不清楚?朕还没沦落到要问自己的女人要钱的地步,再说了你们那点也就是杯水车薪,好好收着吧。”
“臣妾这点私房银子自然入不了皇上的眼,可六宫姊妹同心,涓滴成河的道理总是懂的。
皇上若觉得臣妾俗气,嫌铜臭玷污了宫闱,不如将臣妾妆匣里那对累丝金凤熔了——横竖日日对着账本子,哪得闲心戴这些叮当玩意儿。”
说着话,胤禛顺着黛玉的力道微微侧头,让她按得更顺手些:
“朕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
他声音里透出些许放松后的倦意,“告状、撒娇、以退为进……玉儿你这张嘴,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
察觉胤禛眼皮微动,黛玉的声线放得愈轻软:
“臣妾没什么别的本事,妇道人家更是不懂朝政。
只想着您少蹙几次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昨儿弘曜背书时还说呢,皇阿玛笑一笑,上书房窗棂格的日影都要亮三分。”
是她自己松懈了,回来这几日一直在安排孙答应和叶澜依的事情,倒忽略了宫里面的女人。
细算下来,怕是定妃到胤禛面前嚼舌根的可能性最大了。
这些年,定妃在后宫一直都挺安分,带着七阿哥在延禧宫里过日子。
现下七阿哥年纪也大了些,搬到了阿哥所去住着了,可能还真是因为弘历出事,定妃的心里起了什么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