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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后金军阵中,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在一众巴牙喇的簇拥下抵达前线。先前率领三百先锋冲击朝鲜后队、杀得血流成河的甲喇额真冷僧机立即策马上前,恭敬地禀报:“禀贝勒爷!奴才已探明,前方车阵护卫的正是朝鲜国王李倧的王驾!护驾的明军约有数千之众,看模样应是明国的所谓御前亲军!”
“哦李倧的车驾”莽古尔泰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这次明军来得倒快!”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远处沿江布设的明军车阵,见其背靠江水,阵型严整,隐约还能看到几门非常大的大炮,绝非易与之敌。他沉吟片刻,脸上那丝戏谑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强敌的审慎。
“传令!”莽古尔泰挥了挥马鞭,“让儿郎们先别急着冲。叫辅兵和阿哈们就地取材,给老子多造些盾车出来!”他顿了顿,继续下令,“大队人马就地休息,吃些干粮,恢复马力体力。一个时辰后,给老子踏平那座车阵——”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活捉李倧!”
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江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却怎么也吹不散弥漫在阵中的那股焦灼。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着。
终于,地平线上涌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不是盾车,竟是成千上万被驱赶着的朝鲜百姓!他们哭嚎着,踉跄着,被后金兵用刀枪死死地顶着脊梁骨,疯了般地涌向明军的车阵。
“放箭!开火!不许靠近!”阵前的指令冰冷地砸下。慈不掌兵!何况那些只是朝鲜人.
御前亲军的战士大多是上过杀阵的边军出身,早就看淡了生死,得到军令,就毫不犹豫地拉弓放铳了。鸟铳砰砰地爆响,箭矢嗖嗖地离弦!冲在最前头的朝鲜百姓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成片地倒下,惨叫声顿时压过了之前的哭嚎。
没打一会儿,硝烟就在前线弥漫起来,呛得人难受,铳管打得烫得握不住手,射击的节奏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箭矢的密度也明显地稀疏了。
右翼的车阵后面,头一次上阵的李狗儿死死地攥着长枪,指节都攥得发了白。看着朝鲜人像草芥一样地被割倒,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地抿着,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土坡上,莽古尔泰的嘴角咧开了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明军火力的衰竭,体力的透支。
“盾车,推上去!马队,准备!”他猛地一挥手。
隐藏在人潮后方的十几辆粗笨盾车被全力地推动了起来,骤然加速,狠狠地撞向了明军的阵线!真正的后金重甲步兵,如同铁罐头似的挤在了盾车的后面。更后面,蓄势已久的八旗马队开始小步地提速,马蹄声闷雷般地滚动着。
就在这时
“放!”王二那嘶哑的吼声瞬间被巨大的轰鸣所吞没。
轰!轰!轰!
明军阵中那六门“一千斤青铜炮”终于发出了怒吼!沉重的实心铁球(约合明斤四斤半)带着死神般的尖啸,狠狠地砸向一里开外的盾车队列!
一枚铁蛋子幸运地直接命中了一辆盾车。木制的盾牌轰然地炸裂开来,碎裂的木屑、断裂的残肢混合着凄厉的惨叫四处迸溅,将后面推车的朝鲜民夫和跟进的辅兵扫倒了一大片!
而更要命的是某些没有打中的!只见铁球狠狠地砸进了地里,啃起了大块的泥巴,随后又以齐胸的高度猛地弹起,紧紧地贴着地皮狂飙而去!这些要命的跳弹如同无形的镰刀,残酷地犁过了后金军的队伍。断肢与残躯四处横飞,血雾不断地喷溅着,留下了一条条血肉模糊的胡同!
盾车后的八旗兵瞬间就大乱了起来,人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看不见却又挡不住的索命阎王。后头跟进的马队也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战马惊恐地嘶鸣着,骑士们努力地控制着,不敢过分地靠近这片恐怖的杀伤区域。
莽古尔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明狗子这是.把红夷大炮拖来了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他们也拖得动!
他立刻更改了指令:“散开!马队散开!避开中路,贴着江边绕过去,攻打他们的右翼!”
他瞧出明军右翼靠近汉江那边是没有红夷大炮的。而红夷大炮又不方便移动,在战场上摆放好了就是个死物,避开了就行。
令旗迅速地挥动。正蓝旗的马队立刻如臂使指,迅速地散开了队形。一股骑兵绕过了中路那惨烈无比的修罗场,沿着江滩,直扑明军车阵的右翼——就是赵胜和李狗儿守着的那片地界,压力陡然地增大了!
几乎就在同时,王二接到了新的指令:“右翼吃紧了!快!你们这三门炮,换上霰子,拖到右翼去!”
“得令!”王二哑着嗓子应道,顾不上炮身烫得灼手,吼叫着催促着手下:“卸了挂钩!清理炮膛!套上拖马!快!都麻利点儿!”
弥漫的硝烟成了最好的掩护。炮组的士兵们手脚麻利得很,冒着零星射来的箭矢,飞快地将刚刚打了几发的青铜炮从炮位上拖了下来,几匹驮马被牵来套上了拖索。士兵们喊着号子,连推带拽地,硬是将这三门死沉死沉的家伙事儿,艰难地向右翼挪去。新式炮架的利索劲儿,在这一刻算是充分地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