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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沈秀兰径直走进后厨。
老陈正在称量丁香,电子秤上的数字跳得厉害。
她注意到调料柜最下层多出个搪瓷罐,掀开看见深褐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新、新试的香料粉。”
老陈的手挡住罐口,“我想着提香”
沈秀兰沾了些粉末捻开,浓烈的香精味冲鼻而来。
她沉默地看着老陈红的耳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是她在街边把冻僵的老师傅捡回店里,那时他棉袄袖口磨得亮,却坚持要拿雕花手艺抵饭钱。
午后客流渐稀,沈秀兰在窗前拆看服装订单,余光瞥见老陈悄悄往后巷去。
她透过窗纸破洞看见他塞给某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信封,对方递回一叠钞票时,老陈佝偻的背脊在路灯下抖得厉害。
“兰姐?”
裴晓抱着新到的干辣椒进来,见沈秀兰站在暗处不由愣住。
沈秀兰转身时脸上已挂好笑容:“晓蝶,你去查查最近半个月的监控录像,重点看下班后小时的后厨通道。”
录像带沙沙转动,屏幕里出现老陈深夜返回的身影。
第四天凌晨一点,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服溜进空无一人的操作间,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焦虑的脸。
镜头拉近时能看见他正用不锈钢勺舀取汤料样本,装进贴标签的玻璃瓶。
裴晓蝶倒抽冷气:“他怎么能”
“嘘。”
沈秀兰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老陈藏起玻璃瓶的瞬间。
她走到调料架前抽出那本被油渍浸透的笔记本,翻到记载核心配方的那页,纸张边缘有细密的汗渍晕开的字迹。
窗外飘来美玲火锅开业鞭炮的硝烟味,与屋里醇厚的骨汤香纠缠不清。
沈秀兰合上笔记本,指节微微白。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沈秀兰系着围裙在后院晾晒新到的干辣椒。
红艳艳的辣椒串挂在竹竿上,像极了过年时贴的窗花。
裴晓蝶抱着一摞进货单站在廊下,眉头微微蹙起。
“兰姐,这个月草果的价格涨了三成。”
裴晓蝶将单子递过来,“老陈说云南那边收成不好。”
沈秀兰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指尖在某个数字上轻轻一点:“我记得上个月才进过五十斤草果,怎么这么快就见底了?”
裴晓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晌午的例会上,十五个核心员工围坐在新置办的会议桌旁。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老陈花白的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今天特意换了件崭新的工装,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今天召集大家,是有件好事要说。”
沈秀兰的声音温和平静,“咱们火锅店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各位老师的辛苦付出。”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
几个老员工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那本子里记着沈秀兰多年琢磨出来的独门配方。
“我打算把底料的核心配比公开一部分。”
沈秀兰翻开本子,纸页沙沙作响,“以后每月评选最佳改进建议,获奖的师傅能拿分红。”
老陈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晃,茶水在杯口荡出小小的涟漪。
他很快稳住手腕,嘴角挤出些许笑意:“老板真是大方人。”
“应该的。”
沈秀兰目光扫过众人,“今晚我就把新配比整理出来,明天一早公布,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尽管提。”
散会后,老陈第一个起身往外走,脚步比平时急了些许。
裴晓蝶收拾着茶具,抬头看向沈秀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夜幕降临后,四合院渐渐安静下来。
东厢房的办公室窗帘留了道缝,月光斜斜地照在保险柜上。
更声响过三巡,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慢慢挪过来。
老陈穿着深色夹克,手里捏着串钥匙,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听听动静。
他在办公室门前站定,从兜里掏出个小铁片,轻轻撬开了门锁。
保险柜的转盘在黑暗中出细微的咔嗒声。
老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抖。
当他终于打开柜门时,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牛皮笔记本就放在最上层。
老陈急不可耐地翻开本子,从怀里掏出铅笔和纸片,就着月光埋头抄写起来。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丁香减两钱,草果添半两”
他边写边念,声音轻得像耳语。
电灯突然亮起的瞬间,老陈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
他猛地转身,看见沈秀兰和裴晓蝶站在门口。
裴晓蝶手里拿着新买的照相机,镜头正对着他惊慌失措的脸。
“老陈师傅。”
沈秀兰的声音很轻,“这么晚还在加班?”
老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