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德柱情妇那儿,翠微路百货柜台售货员,穿三十七码皮鞋。”
沈秀兰记下鞋码。
她上楼取来一沓服装图册,其中某页夹着双黑色平跟皮鞋的购货单。
牛皮纸信封在煤炉边烘出淡淡潮气,沈秀兰用火钳将它夹进铁皮饼干盒。
叶昭蹲在院里修整灯笼架,刨花卷曲着落在他军棉鞋边,小凯正往竹篾上糊红纸。
“水产区那人可靠么?”
沈秀兰往绳上挂腊肉时压低声音。
叶昭将灯笼架转了个面,刨子推过处露出新削的痕:“他闺女画的矿道图在你调料窖里贴着。”
叶妍抱着一摞红剪纸从堂屋跑出来,梢沾着金粉。
王春梅跟在后面提浆糊桶,棉袄袖口蹭着亮晶晶的边:“秀兰,窗花贴菱形还是方形好?建国从厂里捎来玻璃纸,透光性比油纸强多了。”
火锅店的铜锅在院中央支棱起来,二十斤牛骨熬的汤底咕嘟冒泡。
沈秀兰搅动长勺尝咸淡,往锅里添了把新疆大枣。
军属院的几个半大孩子扒着院门嗅香气,周大嫂提着面粉袋进来。
“文化宫那帮人今早还来打听年夜饭席位。”
沈秀兰往铜锅边排开九宫格调料盒,“我让小妍记下了三十六户预订,军属院占十九户。”
叶昭扛着梯子挂灯笼,电线缠绕在他粗粝的指节间。
他仰头接线时喉结滚动,军绿毛衣领口露出半截红绳。
暮色染红四合院飞檐时,灯泡骤然亮起。
小凯欢呼着按下录音机按键,《春节序曲》的旋律淌过院落,叶妍带着孩子们往槐树上系红绸。
沈秀兰从地窖取出存着的汾酒,酒坛泥封上还沾着煤矿区的黑灰。
“账本钥匙有线索了。”
叶昭借着挂灯笼的姿势靠近,手里电线在檐角绕出整齐的螺旋,“翠微路百货那姑娘爱穿上海皮鞋厂出的黑绒面鞋,三十七码。”
沈秀兰点头,往兜里揣了把水果糖。
她转身时棉裤腿擦过叶昭的军靴,糖纸在兜里沙沙响。
煤炉上炖着的红烧肉开始收汁,浓油赤酱的香气裹住屋檐下的灯笼穗。
周大哥带着联防队巡逻辑经过,留下两挂千响鞭炮。
孩子们围着鞭炮雀跃,小凯小心地把鞭炮挪到干燥处,手指比划着燃放距离。
叶妍已经拿出记账本,铅笔头飞快核算着年夜饭食材用量。
沈秀兰往她本子上夹了张工业券:“明早去菜市场找戴狗皮帽的摊主,说是兴兰火锅店要货,他晓得给什么成色。”
除夕清晨落了大雪,胡同里脚印杂沓。
沈秀兰在店门口挂出红漆木牌,上面烫金写着集体年夜饭专席。
王春梅带着军属院妇女揉面擀皮,面板支在暖气片旁,酵的面团在搪瓷盆里鼓起圆润的弧度。
叶昭带着男人们搬桌椅,八仙桌拼成长条宴席台。
塑料布罩着的电视机调到春晚频道,天线用红绸绑得结实。
小凯负责调试信号,雪花屏里渐渐显出姜昆说相声的身影。
“矿上放假了。”
叶昭搬桌子时低声说,军棉袄肩头落着雪片,“李文博带着亲信去北戴河过年,保卫科留了两个人值班。”
沈秀兰正在点验茅台酒箱,瓶身上的红飘带拂过她指尖。
她抽出一瓶搁在旁边单独的木匣里,那是预备给证人的年礼,防爆箱钥匙的线索值这个价。
午后阳光透过塑料棚顶,火锅蒸汽氤氲成一片暖雾。
沈秀兰系着新围裙巡桌,围裙兜里装着红包和水果糖。
孩子们追逐打闹着撞到她腿边,得了一把酥糖又雀跃着跑开。
叶昭被军属们推举出来讲话。
他站在电视机旁,军靴并拢时踩实了积雪。
喉结滚动几下才开口,声音像被火锅蒸汽熏得软:“今年破获七起倒卖粮票案,给街坊们添麻烦了。”
众人大笑起来,周大哥往他兜里塞了盒大前门。
叶昭摸着烟盒继续道:“秀兰的火锅店营业额比去年翻番,红星小学围墙工程拿了市里表彰。”
他突然转头看沈秀兰,电视机荧光在他瞳孔里跳,“明年我要带全家去北戴河看海。”
掌声混着火锅沸腾声炸开,沈秀兰低头拨算盘珠,珠子相击声清脆。
她再抬头时眼里映着灯笼光:“咱们开春在王府井设服装专柜,兰竹品牌要做成bj头块牌子。”
铜锅里的辣汤翻涌着红浪,羊肉片在漏勺里卷成云朵状。
叶妍带着孩子们唱《新年好》,音调参差却热闹。
小凯偷偷把鞭炮拆开分给小伙伴,红色纸屑在雪地里分外鲜明。
春晚播到《难忘今宵》时,叶昭从公文包取出牛皮纸信封。
沈秀兰往他茶杯里添了热茉莉花茶,茶叶梗竖立在水中。
她转身给证人留的席位添了副碗筷,青花瓷碗里盛着十六个饺子,其中一个裹着铜钱。
雪又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