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了!
能记路能打手电,还能学认脚印!”
沈秀兰望向叶昭。
月光下丈夫的侧脸线条柔和下来,他弯腰调整孩子棉袄领口:“遇事要跑,要喊人,能做到吗?”
小凯用力点头,木棍攥得指节白。
叶昭从兜里掏出枚铜哨挂在他脖子上:“吹哨比抡棍子管用。”
家属院西头空场已聚了七八人。
王春梅正分手电筒,见着小凯就笑:“咱们巡逻队添了小兵哥!”
她特意找出个最小号的红袖章,匆匆缝了个小口袋,塞进两块水果糖。
叶昭展开手绘的巡逻路线图,电筒光扫过墨线标注的巷道:“两人一组,每小时绕全院一圈,重点查后墙煤堆和东边树林子。”
他演示如何用树枝拨开草丛查痕迹,小凯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眼睛亮晶晶的。
第一班巡逻辑从西往东,沈秀兰和王春梅并排走着,电筒光划过各家院门。
多数窗户已暗,唯有一户还亮着灯,窗帘上透出缝纫机的剪影。
“老陈家闺女赶嫁妆呢。”
王春梅低声说,“听说你们接文化宫项目黄了?”
沈秀兰电筒光扫过墙根水洼:“李文博抢就抢吧,校园工程更踏实。”
“可不是!”
王春梅踢开挡路的碎砖,“咱院墙都让你修出花来了,电视台都夸!”
巡逻至东树林时,小凯突然吹响哨子。
叶昭立即赶去,电筒照见孩子指着地上:“爸!
脚印!”
泥地里确有一串杂乱鞋印,延伸向树林深处。
叶昭蹲身细看,手指丈量尺寸:“解放鞋,41码左右,至少三人。”
他拨开枯枝,露出半截烟头,“守了有些时候。”
小凯紧张地抓住父亲衣角。
叶昭起身揉揉他脑袋:“记性好,明天教你认鞋纹。”
第二班交接时,叶妍带着三个孩子跑来。
小姑娘们怀里抱着蜡笔和糊糊瓶,最小的妞妞举着张大黄纸。
纸上用红蜡笔画满手拉手的小人,每个小人脖领都挂着夸张的铜哨。
屋顶上飞着带翅膀的铃铛,院墙被涂成彩虹颜色。
王春梅笑得直抹泪:“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哨子画得比脑袋都大!”
沈秀兰蹲下身平视孩子们:“画得真好。
贴客厅墙上好不好?让大家都看见。”
孩子们欢呼着涌进叶家客厅。
糨糊刷得满纸背,叶妍踮脚选定电视机正上方的位置。
画纸贴歪了些,彩虹墙斜斜守护着满屋暖光。
小凯巡逻归来时,画前已围了好几个邻居。
他指着画上某个蓝衣小人:“这是我!
我今晚真现脚印了!”
妞妞立即用红笔在那小人头上添了个皇冠。
孩子们争相给巡逻队员加勋章,蜡笔屑落了一地。
深夜十一点,叶昭带着小凯做最后巡查,孩子困得一步一踉跄,却坚持要走完全程。
到东树林时,叶昭突然熄了手电。
“听。”
他低声说。
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声中,隐约有踩碎落叶的细响。
小凯瞬间清醒,哨子含进嘴里。
叶昭轻轻按下他手腕,电筒猛地亮起直射声源,两只野猫蹿过灌木丛。
孩子长舒一口气,后背汗湿了一片,叶昭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掰开半分给他:“怕很正常,怕还坚持,就是勇敢。”
回家时叶妍已睡熟在沙上,手里还攥着半截金蜡笔。
沈秀兰正往巡逻队员的保温壶里灌姜茶,灶上煨着一锅小米粥。
小凯趴在桌上画鞋印图样,眼皮直打架,叶昭抽走铅笔:“明天再画。”
孩子迷迷糊糊点头,忽然嘀咕:“爸,野猫脚印是不是比人的小好多?”
铜铃又响了一声。
铜铃在晨风中轻响,小凯揉着眼睛从东厢房出来,沈秀兰正在院井里晾晒新染的布料。
“妈,广州寄来的样衣今天能到吗?”
孩子踮脚摸布料,手指小心避开湿处。
沈秀兰将最后一块布搭上竹竿:“你小姨电话里说已铁路快运,估摸晌午就能取。”
她转头见叶昭推着自行车出院门,车把上挂着的布包鼓鼓囊囊,“带够粮票没?局里食堂今天包白菜馅饺子。”
叶昭拍拍布包:“周大哥多换了二两肉票,给你们留晚上吃。”
铜铃又响,他回头望一眼新装的院门锁,“今晚我值夜班,记得让叶妍睡前提早关灯。”
邮电局取件窗口排着长队,沈秀兰刚亮出取件单,工作人员就指着墙角两个大纸箱笑道:“沈姐家的广州货!
这箱角钉了木架,咱特意给挪到柜台里了。”
纸箱用粗麻绳捆得结实,盖着蓝戳。
沈秀兰指尖划过箱面,触到南方潮湿的水汽。
拆开时樟脑丸气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