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夫人一生未嫁,对所有在宫中长大的孩子都倾注了心血。
他、宴大统领、向栖云……都曾在她膝下承欢,受她教诲。
“明熙,你要好生宽慰老夫人,切莫让她老人家过分为此伤怀。”
“宴老太爷的儿孙众多,并非只有他一人。他一人心生异志,不代表整个宴氏皆如此。品性最肖宴老太爷的无涯,不是一直恪守本心吗?你奏疏中提及的宴礼,朕看来也颇为温文知礼,明辨是非。”
“凡事,总要向前看。”
荣妄:“臣明白。”
元和帝目光转向裴桑枝,语重心长:“裴桑枝,朕今日与你实话相告。最初,朕对你确实颇为不满。论才情容貌,你并无过人之处。论家世,你虽出身永宁侯府,但府上的荣光早已式微,你父兄看似精明,实则是庸碌无能,非但不能成为明熙的助力,反是拖累。”
“然而,明熙钟情于你,而你自己……倒也争气,未负他这番心意。
“正因如此,朕才愿给你机会,愿意让李顺全带着赏赐去侯府,为你造势,为你撑起场面,助你稳固地位。”
“你流落民间的过往,朕从未因此看轻于你。”
“你认祖归宗后的种种挣扎之举,朕亦可念在明熙的情分上,不究过往。”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六公主指控你放火烧祠堂一事。”
“但荣国公府乃是朕的母族,朕望你今后谨言慎行,若再效仿从前行事,届时纵使明熙跪求,朕也绝不会再容情。”
裴桑枝叩首:“臣女谨记陛下教诲。”
她又不是重生之初一无所有的疯子,只能硬撑着一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儿和莽劲儿,撕破永宁侯府的遮羞布,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如今的她,拥有了一切。
有好名声、有永宁侯府的实权、有荣妄的心系,有她冉冉升起的仕途,她还发什么疯。
即便再有分歧矛盾,也自当寻求更周全的解决之道,不必效仿往昔。
故而,她这话应的是半点儿也不心虚。
元和帝微微颔首,缓声道:“你与明熙的情谊,早已过了明路。朕知晓,荣老夫人知晓,裴驸马也知晓,如今只差一纸婚约,便可名正言顺。朕虽不知老夫人为何尚未与裴驸马议定婚期,亦不知明熙为何迟迟未入宫请旨。朕听闻你的及笄礼定在年后开春,届时,朕自会当着众宾之面,为你二人风风光光地赐婚。”
裴桑枝:“臣女叩谢陛隆恩。”
这是陛下在给她做足脸面。
谢宁华愕然。
他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那她是什么?
她不过是轻信了宴大统领派来之人的花言巧语,满心以为即便今日与荣国公无缘,能换得宴氏的同盟也是好的,总不至空手而归。
怎么到最后,宴大统领涉嫌谋逆?
那她呢?
她今日所为,在父皇眼中,与逆党何异?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此刻,谢宁华不敢再吱声,巴不得将自己缩进砖缝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所有人把她忘的干干净净。
偏偏天不遂人愿。
将荣妄与裴桑枝之事一锤定音后,元和帝的目光终于落向形容狼狈的谢宁华,语气转冷:“你在宫外惹出的乱子,总要有个了局。朕今日便为你赐婚杨家,除杨二郎外,准你自行择婿。朕会命钦天监测算最近吉期,全你这份体面,也好了结此事。望你莫再负朕意。”
“另外……”
“此外,”元和帝唇线微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目光扫过御案上摊开的奏疏与那份铁证如山的供词时,终是下定决心,“朕感念靖王府当年平定秦氏之功,然府上子孙折损过甚,至今人丁单薄,朕心恻然。今特此,将六公主谢宁华过继于靖王嗣下,册为长平郡主,以慰功臣。”
谢宁华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御座之上的元和帝,颤声道:“父皇!您竟要将儿臣逐出皇室……认他人为父?”
这句质问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靖王府……他们是秦姓啊!”
靖王府毫无实权,全凭一味顺从、胆怯自保,才熬过历次朝堂风波。早在父皇即位之初,便识趣地退出京城权势核心,如今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
如今的靖王府,只余下个整日抱着书废寝忘食的书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要写出旷世巨作,成一家之言。
那书呆子,最是古板。
元和帝眼底的挣扎顷刻消散,转为一片清明,他朗声宣告:“自太祖母时起,靖王府一脉便忠心耿耿,从未动摇,与叛臣贼子更是泾渭分明。你所鄙夷的胆怯懦弱,恰是靖王府一脉安身立命的大智慧。”
见元和帝毫无转圜之意,谢宁华悲愤交加,话语字字带刺:“父皇感念靖王府功绩,怜悯其人丁凋零,那为何还要将儿臣这个“麻烦”塞过去?这究竟是施恩,还是诛心?”
裴桑枝:谢宁华的脑子到底是丢到哪里去了?
即便是破罐子破摔,也没有这般上赶着自寻死路的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