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递血书,看似抢先手,实则……已是狗急跳墙,自乱阵脚罢了。”
“殿下手中,不是早已握有三支破阵的利箭了么?”
“三支箭?”李承乾一愣。
“不错。”
赵牧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指点棋局的从容,微微一笑道:“第一箭,盐税旧账。”
“河东转运司积弊多年,盐税亏空,贪墨,上下其手!”
“杜家作为河东地头蛇,又岂会干净?”
“刘仁轨新官上任,彻查旧账,名正言顺。”
“殿下只需将此箭,射向杜家在河东的根基。”
“那些州郡官吏,盐场管事。”
“断其爪牙,伤其财源,此为钝刀割肉,疼在暗处。”
“杜家定会痛入骨髓,却难呼痛。”
李承乾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
河东杜家势力盘根错节,若直接打杜淹,阻力太大。
但若从外围其党羽开刀,查实打实的贪腐盐税,却是谁也挑不出错的正理!
“这第二箭嘛.....”赵牧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案面。
“便是殿下刚刚擒获的那条疯狗.....杜楚明。”
“他豢养死士,行刺于长安闹市,意图焚毁平康坊!”
“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且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此箭,当在朝堂之上由殿下亲自射出!”
“并且射的就是杜楚明及其背后指使之人!”
“反正罪证确凿,任他杜家如何狡辩构陷,也难翻此铁案!”
李承乾呼吸微微急促,攥紧了拳头。
杜楚明就是突破口!
从他身上撕开杜家那层看似无懈可击的清誉画皮!
“那第三箭……?”
太子目光灼灼,充满期待。
赵牧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第三箭,便是殿下手中那封……”
“杜楚明亲笔所书呈给魏王的密信!”
说到这儿,赵牧有些玩味的笑道:“说起这密信,还真是巧了,我也是偶然发现这杜楚明竟然打算绕过他哥哥杜楚客,直接向魏王效命,便让小小去他府上随便找了找,结果就找到他写给魏王的密信......”
“信中祸水东引之计的谋划。”
“还有那拍马屁的贤王身姿之语,可真是字字诛心!
赵牧顿了顿,看着李承乾骤然亮起的眼睛,“其实,此箭最为致命,却不可轻发,需待前两箭射出,朝野震动,杜家疲于招架,陛下心意动摇之际,再由殿下……或殿下信重之人,于最关键时,将此信呈于御前!”
“此箭一出,非但杜楚客万劫不复,更可直指魏王李泰!”
“届时,杜家为求自保,丢车保帅犹恐不及!”
“哪里还敢再攀咬殿下构陷?”
“那所谓的‘血书’,自会沦为一张废纸,一个笑话!”
李承乾只觉得一股寒气混合着炽热的激赏直冲天灵盖!
三箭齐发!
层层递进!
盐税旧账断其根基,铁案破其画皮,再密信绝杀直指核心!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将杜家逼入死角,连魏王那死胖子,恐怕也有可能因此被拖入泥潭......!
这已非简单的破局,而是要将对手连根拔起的绝户计!
“妙!”
“妙极!”
太子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中酒液荡漾,连日来的憋闷,愤怒,焦灼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种凌厉的杀伐快意,“盐税旧账由刘仁轨去撕咬!”
“杜楚明这条疯狗,孤要亲自在太极殿上剐了他!”
“至于那封密信……”
他眼中寒光闪烁,已然有了决断:“孤会寻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让它……在父皇面前,绽放出最夺目的光芒!”
他端起面前那杯冰镇的血珀,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酸甜的酒液如同胜利的预兆,直贯胸臆!
“赵兄!”
李承乾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此役若胜,孤……又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赵牧懒洋洋地靠回软榻,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惫懒模样:“殿下言重了!”
“反正殿下这条大船稳了,我这天上人间的池子。”
“才能接着养鱼赏花,不是么?”
“再说了,你我朋友之间,又何须说这些?”
他目光投向窗外,天边已隐隐透出一线鱼肚白。
“时辰不早,殿下该回宫准备早朝了。”
“这出‘三箭射杜门’的大戏......”
“还得殿下这位主角,亲自登台唱响呐!”
......
次日,太极宫,两仪殿。
沉重的殿门缓缓洞开。
肃穆的钟鼓余音在巨大的殿堂内袅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