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话,还尽管说。”苏辙接过书,目光扫过殿角的林薇薇,她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了一下,又赶紧错开,像初春池子里的两尾鱼,悄悄摆了摆尾巴。
那年冬天,汴梁下了场大雪。苏辙在书房整理奏折,忽然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林薇薇,她裹着件素色的棉袍,手里拿着个食盒:“苏大人,陛下说您夜里读书辛苦,让我送碗热汤来。”苏辙侧身让她进来,书房里的油灯亮着,映得她脸上的雪粒亮晶晶的。她把汤碗放在桌上,是粟米粥,熬得绵密,里面还加了红枣。
“陛下还记得您喜欢喝粟米粥?”林薇薇收拾食盒时,苏辙忽然问道。她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笑着说:“陛下记着宫里每个人的喜好,连御膳房的老厨娘爱吃甜口,都记得清清楚楚。”苏辙喝着粥,暖意在胃里散开,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福宁殿见到林薇薇时,她端着茶盘的模样,想起她送桂花糕时眼角的痣——原来这宫里的暖意,早就悄悄藏在了一碗粥、一块糕、一句叮嘱里。
夜里,苏辙在书房写奏折,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落在窗棂上。他想起赵祯吃沙子时藏在袖袋里的帕子,想起他看策论时温和的眼神,想起林薇薇送汤时冻红的指尖,忽然在奏折上写道:“陛下仁政,体恤万民,臣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君恩。”墨汁在纸上晕开,像春天里的花,开得格外鲜艳。
后来林薇薇因做事勤勉,被封为才人,却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模样,每日还是亲自端茶送水,宫里的宫女太监犯了小错,她也总替着求情。有次御膳房的小厨娘蒸坏了馒头,怕被责罚,躲在角落里哭,林薇薇撞见了,便把馒头拿过来,掰了一块放在嘴里:“这馒头挺香的,下次多蒸会儿就好,我去跟陛下说,不罚你。”
赵祯知道后,笑着对苏辙说:“林才人这性子,倒像朕宫里的一株兰草,不张扬,却透着韧劲。”苏辙想起那天在驿站听的话,想起林薇薇送汤时的模样,躬身道:“陛下仁心,才养出这样的宫人,才让天下臣子敢直言敢谏。”
庆历八年秋,汴梁城里的桂花开得格外盛。苏辙和林薇薇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相遇,她手里拿着本《励学篇》,他怀里揣着刚写好的奏折。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林薇薇翻开书,指着“书中自有颜如玉”那句笑道:“苏大人,陛下说您的奏折写得好,要把您的文章编入皇家典籍呢。”苏辙看着她眼角的痣,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宫门口接过的桂花糕,想起商州驿站里的粟米粥,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亭外的玉兰花已经谢了,可桂花的香气却飘得很远,混着皇宫里的钟声、汴河里的水声,还有天下百姓的欢笑声,成了大宋最动听的声音。赵祯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扫过亭子里的两人,又落在远处的宫墙上——墙上爬着的藤蔓绿意盎然,像他守护的这天下,生机勃勃,暖意融融。
后来有人问苏辙,为何敢在科举中直言批评皇室,他总是指着书房里的《论语》,笑着说:“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好皇帝,他懂臣子的忠心,更懂百姓的疾苦。”而林薇薇每次给赵祯端茶时,总会想起第一次送粥时的情景,想起皇帝藏在袖袋里的帕子,想起他说“别让宫人受罚”的模样——原来这世间最好的仁政,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举措,而是藏在一餐一饭、一言一语里的体恤与温暖。
汴梁的雪落了又化,玉兰花谢了又开,赵祯的仁政像春雨般滋润着天下,苏辙的直言像利剑般守护着江山,林薇薇的温柔像兰草般点缀着皇宫。直到多年后,有人在史书上写下:“仁宗之世,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君臣相得,为宋之盛世也。”而那碗藏着沙子的粟米粥,那份直言敢谏的策论,还有那块带着暖意的桂花糕,都成了这段盛世里最动人的故事,代代相传,永不褪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