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父亲不在了,还有大哥、二哥、三哥挨个顶上,统领部族的重担绝不会落到他这个排行最末的纨绔子弟身上。
但命运偏偏开了个恶劣的玩笑——父亲与三位兄长皆随狼王出征,最终葬身在万里的赤地中。乌吉斯这个素来混迹声色犬马、毫无存在感的小儿子,便被硬生生推了上来。
若是阿尔泰守不住,那等同于将豹族自建国五百年以来的积累,拱手送给芬里尔。
同为纨绔,乌吉斯与巴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当什么兽王,更不敢自比芬里尔。尤其是如今,那少年狼从地狱归来,身上已隐隐透出完全不逊色于其父昔日的风采。
在听到对方的宣战时,乌吉斯甚至认真想过一件事——要不,干脆投降算了。
事实上,市政厅的仓库里,早就备好了鲜花和礼袍。真要到了那一刻……豹族也可以再再换个姿态活下去。
只是每每念及此处,他心头又是一凉:芬里尔若真踏进阿尔泰,第一个就不会放过的,就是他乌吉斯。
毕竟,在迫害狼王亲眷、荼毒其旧部时,豹族出的力气,仅次于熊蛇两族。
他摇摇头,抬眼看向一旁的熊人文员。
这头母熊是巴固的姘头,被特意塞到自己身边当文员,算是一种“保证”——看啊,我连枕边人都放到你这儿了,还能真撇下你不管吗?
乌吉斯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熊人文员浑身不自在,他才慢吞吞开口:
“你啊……也算够倒霉的,摊上了这么头公熊。”
别误会。比蒙八旗之间有极其严苛的生殖隔离。熊人文员在巴固眼中或许是一朵千娇百媚的小花,但在乌吉斯眼里,就是个又黑又肥、公母难逢的丑八怪罢了。
此刻,他只是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荒唐感觉。
“今天狼群应该不会再有动静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
熊人文员躬身告退,正要推门而出。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率先撞开大门。
一名豹人士卒跌跌撞撞冲进来,气喘如牛,脸色惨白,眼神全是惊惧。
“族…族…族…族……”
他嘴唇哆嗦,结巴了半天,愣是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看见族人被吓成这副模样,乌吉斯心头猛地一沉,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厉声喝问:
“慌什么!狼群打过来了?!”
“不……不……不,不是……”
“舌头给我捋直了!说清楚!”乌吉斯的语气压不住怒火。
就算芬里尔真厉害,可人家还没打到城下,至于先吓成这样吗?旁边还有熊族人在看着呢!
那豹人士卒狠狠吸了一口气,嗓音颤抖着喊出一句:
“花腐病!族长——是花腐病啊!好多好多的花腐病人,正朝阿尔泰涌过来!!”
轰的一声,仿佛有人抡起大锤砸在乌吉斯的脑门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嗡嗡作响,方才强撑出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愣怔半晌,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一个字:
“啊?”
…………
…………
“仅靠你们狼族的力量,是不可能和神血圣殿掰手腕的,更别说还有奥菲斯人在旁虎视眈眈。”
笔直宽阔的公路上,清风拂面。
魔王戴着墨镜,叼着半截香烟,整个人懒散地躺在魔狼宽阔的背上,眯眼晒着太阳。
芬里尔低沉开口:“奥菲斯人会下场吗?”
齐格飞摇摇头:“不会,至少明面上不会。只要摩恩的正规军不动,奥菲斯就不可能贸然行事。但暗地的援手肯定是少不了的,在‘不允许狼族重新上位’这一点上,奥菲斯人与神血圣殿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芬里尔的狼瞳中闪过沉重。
齐格飞夹起烟头,轻轻弹了一下:“所以,你需要更多的力量。”
“还有谁能帮我们吗?”魔狼扭头望向背上的白发青年。
“有啊~太有了~”魔王的嘴角缓缓勾起,低笑声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这股力量可厉害呢,严格意义上,你们狼族的政权就是让他们一手推翻的。那是——”
他缓缓抬起手,冲着天穹伸出拳头,五指一点点收拢。
“宛若浪潮一般,摧枯拉朽的力量。”
“凭什么!!!”
紧攥的双拳重重砸下,随即又颤抖着贴在胸前。
“凭什么他们在安全的城市里躲着,我们却要在花腐病的肆虐区里等死!?就因为我们出生在西西里斯草原上,所以就该遭这种罪吗!?”
阿尔泰城外,一处农村市集。
一只瘦弱的猫人,脸上大片黑毛脱落成斑驳的秃块。他身穿一件脏污的白衬衫,此刻正站在农舍屋顶,声嘶力竭地咆哮。
下方,挤满了形容枯槁的兽人们。
他们的脸上、手上、身上,无一例外绽开花瓣般的溃烂疮口,散发着浓烈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