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靴底碾过锈钟巷口的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沾着露水,凉丝丝地渗进鞋帮。
巷子里的风裹着股熟悉的金属腥气——不是维度裂隙的焦糊,是老钟表齿轮间攒了百年的机油味。
他抬腕看时序罗盘,鎏金指针疯了似的顺时针旋转,最终稳稳指向巷尾那间挂着“恒纪钟表行”
木牌的门。
门没锁。
推开门时,铜铃“叮”
地响了一声,却比正常铃声慢半拍,像有人把时间拽住揉皱了再松开。
柜台后站着个白老人,穿洗得白的蓝布围裙,手里攥着把铜扳手,看见林墨就笑:“林仲裁官,比监测站预报的早了七分钟——看来你这罗盘的准头,比我家那台老摆钟强些。”
是守时者周伯。
林墨记得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周伯帮他修复过被熵蚀体烧穿的时序锚链。
此刻老人的掌心沾着机油,指节上还留着当年修船钟时被铜丝划的血痕,可眼睛亮得像星子:“进来坐,我泡了茉莉花茶——要是半小时后茶凉了,你别嫌苦,这说明又有时间褶皱漏了。”
茶盏刚放在桌上,巷口传来传送的嗡鸣。
苏九璃的身影从光流里跌出来,银上还沾着星尘,手里的空间锚链滴着淡蓝能量液:“林墨,西南方向的褶皱在扩张!
我监测到里面有……婴儿的啼哭和火灾的浓烟?”
周伯的手顿了顿,扳手“当啷”
掉在柜台上:“第三个了。”
他从抽屉里掏出本泛黄的笔记本,页边卷着毛,“这半个月,巷子里已经冒出七处褶皱——有的是民国三十年冬天的雪夜,有的是去年夏天的暴雨天,还有一次……”
他翻到某一页,指腹抚过潦草的字迹,“是1997年5月12日,我家小陆的生日。”
林墨接过笔记本,纸页上贴着张旧照片:年轻的周伯抱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背景是恒纪钟表行的招牌。
“小陆是你徒弟?”
“嗯。”
周伯摩挲着照片边缘,“二十年前的一场火灾,我把最后一台逃生钟给了隔壁的王奶奶,回头就找不到他了……后来这巷子里的时间就开始乱了,像有人把他没活过的日子,都揉成了碎片塞进来。”
苏九璃的锚链突然绷直,指向二楼的窗户:“那里!
褶皱的能量在聚集!”
林墨抬步上楼,木楼梯的吱呀声里混着奇怪的声响——是女人的啜泣,和蛋糕蜡烛的“噗噗”
燃烧声。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微缩:
暖黄的灯光下,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捡摔碎的瓷盘,面前的餐桌上摆着插着七根蜡烛的生日蛋糕,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她身边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攥着块没吃完的草莓蛋糕,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桌布上。
“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男孩吸着鼻子。
女人没有抬头,手指绞着旗袍的下摆:“快了,阿爹去给你买怀表,很快……”
林墨的时序罗盘开始震动,指针指向男孩怀里的铁盒——那是半块怀表,表盖刻着“林记钟表店”
的字样。
他忽然明白,这个褶皱是女人的执念:她的丈夫在去买怀表的路上遭遇意外,她不愿接受现实,于是把时间困在了儿子七岁生日的下午,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等阿爹回来”
的戏码。
“苏九璃,锚定空间边界。”
林墨轻声说。
苏九璃指尖弹出银线,在房间四角织成透明的网,防止褶皱扩散。
林墨走到女人身边,蹲下来:“阿娘,怀表找到了。”
女人抬头,眼里全是血丝:“你、你是谁?”
“我是帮您找东西的人。”
林墨从口袋里掏出块完整的怀表——那是他从褶皱的碎片里拼出来的,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我的小囡,爸爸永远爱你。”
女人的手开始抖,接过怀表时,眼泪砸在表盖上:“他说今天回来的……他说要看着小囡吹蜡烛……”
“他做到了。”
林墨指着窗外——锈钟巷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男人,正笑着看向房间。
女人的视线跟着过去,嘴角慢慢扬起,暖黄的灯光忽然变得柔和,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了,男人的身影慢慢淡去。
“时间线修复了第一处。”
苏九璃收起锚链,“下一个在哪?”
楼下传来周伯的喊声:“二楼东边的储物间!
那里的时间在倒着走!”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时,扑面而来的是烟火味。
林墨眯起眼,看见火焰在墙上跳跃,浓烟裹着木头烧焦的臭味钻进鼻子。
地板上躺着个昏迷的年轻人,后背的衣服被烧得只剩一半,手里还攥着把螺丝刀。
“是小陆。”
周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颤音,“二十年前的他,被困在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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