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吃的烤全羊还要有层次。
“怎么样?”江茉端着茶杯笑问。
他嘴里塞满了肉,含糊着点头,又夹起一块往嘴里送。
这小酥肉妙就妙在刚出锅,面衣还带着热油的焦香,肉却没被烫得发柴,反而透着股温润的嫩,每嚼一下都有新的香气冒出来。
不过片刻,半盘酥肉就见了底,他舔了舔唇角的油星,才发现自己竟连花椒盐都没蘸。
原来这肉本身就腌得够味,咸淡正好衬着肉香,添一分则齁,减一分则寡。
正咂摸着,又有丫头端来个青瓷盘,里头卧着条金黄的鱼,浇着琥珀色的酱汁,鱼嘴处还雕了一朵萝卜花,看着就喜庆。
“这是糖醋鱼,用的是江里刚捞的鱼,刺少肉嫩。”江茉是不饿的,还是陪着吃了几口。
异邦商人夹起鱼肉,刚碰到嘴唇就被酸甜的香气裹住了。
鱼皮炸得酥透,轻轻一咬就裂开,里头的肉却嫩得像豆腐,带着湖水的清鲜。
酱汁裹得匀匀的,酸得俏皮,甜得温柔,还有点若有若无的酒香,刚在舌尖散开就勾得人想再咬一口。
他本不爱吃鱼,总觉得腥气,可这糖醋鱼却半点腥味没有,只有鱼肉的滑嫩和酱汁的醇厚在嘴里缠缠绵绵,酸得人舌尖发颤,甜得人眉梢舒展,连鱼骨缝里的碎肉都想舔干净。
“这汁是用糖熬的,”江茉见他吃得欢,解释道,“加了点香醋,还要勾层薄芡,才能挂在鱼身上。”
异邦商人没听懂什么是“勾芡”,只知道这鱼肉配着酱汁,连白米饭都能多吃两碗。他正埋头扒饭,忽然闻到股浓郁的肉香,带着点辛辣的暖意,抬头就见小伙计端着个红陶砂锅进来,揭开盖子的瞬间,热气“腾”地冒起来,裹着羊肉的醇厚和香料的辛香,把整个雅间都填满了。
砂锅里堆着红亮的羊蝎子,每块骨头上都挂着肥瘦相间的肉,酱汁浓稠得能拉出丝,还卧着几块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红焖羊蝎子,”江茉用筷子夹起一块,轻轻一掰,骨头缝里的骨髓就露了出来,“我们这儿的老食客都爱啃这个,肉香混着药材的暖,秋冬吃最舒服。”
异邦商人捏起块羊蝎子,刚碰到手就觉出烫,却舍不得放下。他学着江茉的样子,先用嘴把骨头上的肉捋下来——那肉炖得极烂,齿尖一碰就脱骨,带着酱肉的咸香和羊肉的醇厚,还有点干辣椒的微辣,在嘴里越嚼越香。最妙的是骨髓,用筷子一捅就滑进嘴里,像块温润的玉髓,绵密柔滑,带着骨头的精华,咽下去时连喉咙都暖烘烘的。
他啃得满手流油,却半点不在意。这羊蝎子比他家乡的手抓羊肉更入味,酱汁像是钻进了每丝肉纤维里,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白萝卜吸饱了汤汁,咬一口就爆出甜润的汁水,中和了肉的厚重,反倒让人更想吃肉。砂锅底下的炭火还微微燃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香气往人鼻子里送,明明已经吃了半饱,却还想再啃一块,再喝口汤。
“你们中原的吃食,竟这般……”异邦商人抹了把嘴,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比沙漠里的月光还让人难忘。”
江茉被他逗笑了:“等谈完红薯的事,我再让后厨给你做些点心,蛋挞,奶茶桃酥曲奇饼,味道都很不错。”
他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放下筷子:“江老板说的红薯,我那儿多的是。这东西耐旱,往土里一埋就能活,亩产少说也有千斤,蒸熟了面甜,烤着吃流油,还能磨成粉做饼子。”他说着从行囊里掏出个红薯,红皮上还带着泥土,“我本是带在路上当干粮的,没想到林老爹救了我,就把剩下的送他了。”
江茉接过红薯掂了掂,又问起种植的法子。异邦商人边说边比划,说这东西要在春分后栽苗,要起垄,要掐尖,说得兴起时,又被砂锅里飘来的肉香勾得咽了咽口水。
但江茉听他这样说,就不打算自己种红薯了。
毕竟已经有那么高的产量,只需要送来就好哪里还用亲自种?
鸢尾端着进来时,异邦商人正和江茉说着红薯的储存法子。
茶壶看着沉甸甸的,壶嘴弯成月牙形,刚搁在桌上,就有股醇厚的奶香混着茶香飘出来。
“老板说客官是西边来的,定爱喝这个。”鸢尾笑着揭开壶盖,里头琥珀色的茶汤泛着细密的泡沫,“这是刚熬好的奶茶。”
异邦商人凑近闻了闻,眼睛先亮了。
他在家乡喝惯了清煮的羊奶,腥气重,顶多撒把盐,哪里见过这般讲究的做法?
鸢尾倒了盏奶茶推过来,瓷盏沿还带着点温乎气,他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初入口是砖茶的微苦,紧接着就被奶香裹住了,那奶熬得极透,没有半分生腥,反而带着点焦糖的甜,把茶的清和奶的润全勾了出来。
“这……”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茶汤滑过喉咙时,像被暖手炉焐过似的,从舌尖一直熨帖到胃里。
茶的涩被奶中和得刚好,奶的腻又被茶香解了,连带着刚才吃羊蝎子留下的厚重感都消了大半。
他在家乡赶驼队时,总盼着能喝口热羊奶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