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尔生百年那句“他出来了”
如同冰锥,刺破了秋夜的宁静,也刺入了苏望宁的心底。
她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周身骤然绷紧的肌肉和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意,尽管这怒意被他强行压制,只泄露出一丝,已足够让凡人肝胆俱裂。
柳御史夫妇虽不明所以,但那瞬间的心悸与恐惧是做不了假的,两人脸色煞白,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阿年……”
苏望宁反手握住尔生百年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同你一起。”
尔生百年低头看她,她清亮的眸子里没有畏惧,只有与他共同面对的决然。
他眼底翻涌的暴戾稍稍平息,化作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决心。
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斩钉截铁:“不,你留下。”
他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柳羞云,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柳御史夫妇:“幽冥教余孽未清,此地亦不安全。
你留在此处,护他们周全,等我回来。”
这是托付,也是保护。
他深知那“老狐狸”
的阴险狡诈与强大,此去凶险万分,他不能让她涉险。
而幽冥教明显已将目标对准她身边之人,柳府需要有人坐镇。
苏望宁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意。
她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
自己的力量虽有所成长,但面对那位能让尔生百年都如此严阵以待的上任妖皇,她跟去或许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保护好友,清除可能潜伏的幽冥教威胁,同样是重要的责任。
她压下心中的担忧与不舍,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等你回来。
一切小心。”
尔生百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
随即,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自原地消散,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仿佛从未出现过。
暖阁内只剩下苏望宁、昏睡的柳羞云以及惊疑不定的柳御史夫妇。
“方才……”
柳御史颤声问道。
苏望宁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镇定,只是眼底深处凝着一层寒霜:“柳伯父,柳伯母,不必惊慌。
妖皇陛下有要事需立刻处理。
羞云已无大碍,让她好生休息。
今夜,我留在府中。”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北方那深沉如墨的夜空。
寒风灌入,吹动她的衣袂丝,猎猎作响。
她感受不到尔生百年的任何气息,他走得那样决绝,那样迅。
苏望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清冽力量,“伯父,要加强府内护卫,尤其是羞云院落周围,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
所有陌生面孔,严加盘查。
若有异动,立刻示警。”
她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守住这里,清除掉所有可能的威胁。
---
几乎在尔生百年身影消失的同一瞬间,他已跨越了万里山河,出现在一片冰封雪覆、了无生机的极北荒原之上。
这里是被三界遗忘的角落,永恒的冻土,连风都带着割裂灵魂的寒意。
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不见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极光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在苍穹之上扭动。
而在这片死寂荒原的中心,一座由黑色玄冰垒砌而成的、巨大而残破的王座之上,一道身影正慵懒地倚靠着。
那人身着一袭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金色长袍,长如银瀑般披散,面容与尔生百年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成熟,也更加……邪异。
他眼角微微上挑,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冰冷的笑意,一双与尔生百年一般无二的紫金色眼眸,此刻正流转着戏谑、贪婪与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疯狂。
正是上任妖皇,尔生百年的生父——苍溟。
“吾儿,许久不见,你的度,倒是比本皇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苍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悦耳,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听者的耳膜。
尔生百年悬立于虚空,与那王座遥遥相对。
玄色衣袍在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他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紫金色的眼眸,冰冷得如同这万古不化的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