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能多睡一个时辰呢。”她指尖沾着点药浆——那是白天熬山苍子膏时蹭上的,为了给村里孩子治冻疮,她特意加了蜂蜡,熬得稠稠的。
突然,门板被拍得砰砰响,王雪披衣去开门,冷风裹挟着个黑影闯进来,是村东的李二柱。他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冻得嘴唇发紫,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像破风箱似的。
“王大夫!娃烧得直哆嗦,还喊肚子疼!”李二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鞋上的冰碴子在地上化出一滩水。
王宁丢下竹刀,手指搭上孩子的腕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是寒邪入里了,上吐下泻没?”
“泻!一天拉了七八回,孙玉国那边说要吃人参补,俺哪买得起……”李二柱的声音低了下去,手在棉袄上蹭了又蹭,那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打卷的棉絮。
“别慌。”王宁转身拉开药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面码着一排排陶瓮,他取出贴着“山苍子果”标签的那只,抓出一把饱满的果实,“张娜,取干姜三钱,陈皮两钱,同煎。”又对王雪道,“去灶房烧最旺的火,用砂罐煎,记住要武火煮沸,再文火煨一刻钟。”
王雪应声跑向后院,粗布裙摆扫过门槛,辫梢的蓝布条在空中划出弧线。她脚程快,不多时就传来劈柴声,火光从灶房窗缝里透出来,映得院墙上的山苍子枝影摇摇晃晃。
药刚煎上,门外又涌进几个村民,都是捂着肚子、佝偻着腰的模样。“王大夫,俺这老毛病又犯了,胃里像揣了块冰……”“俺腿关节疼得站不住,能熏洗不?”
王宁一一应着,让张娜取山苍子叶煮水,又指挥村民在院里支起大木桶。蒸汽氤氲中,他忽然瞥见张娜扶着门框蹙着眉,手按在自己心口。
“怎么了?”王宁快步过去扶住她。
“没大碍,”张娜摇摇头,声音有些发虚,“许是刚才给李二柱家娃喂药时受了风,有点呃逆。”话刚落,“呃”的一声,她忍不住别过脸去。
王宁心里一紧,想起今早刚晒好的山苍子果,赶紧取了五钱,又切了片生姜,用滚水泡了递给她:“趁热喝,这果实入脾经,能顺气。”
张娜捧着粗瓷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小口啜饮着,那辛辣中带点微苦的味道滑入喉咙,不过片刻,呃逆竟真的停了。她望着王宁笑:“还是你这‘野果子’管用。”
正说着,刘二狗带着两个汉子堵在门口,手里举着张告示,红纸上的黑字歪歪扭扭:“济世堂告示:近日寒症横行,唯附子、肉桂可解,每剂纹银一两,概不赊账。另,百草堂所用山苍子性寒,误食者后果自负。”
“听见没?”刘二狗抖着告示,绸子褂在蒸汽里显得油亮,“孙掌柜说了,你们这破果子是害人的!”
李二柱刚喂完孩子药,见娃呼吸平稳了些,顿时来了火气:“俺娃喝了就好,你少胡说!”
“就是,俺们用山苍子熏腿都见好!”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有个老汉捋起裤腿,露出原本红肿的膝盖,此刻已消了大半。
刘二狗被堵得说不出话,眼睛一转,看见院里晾晒的山苍子叶,伸手就去抓:“这破叶子谁知道有没有毒,我替你们烧了!”
“住手!”王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常年抓药的手劲大得惊人,刘二狗疼得嗷嗷叫,“山苍子叶祛风除湿,村里老人用了几十年,轮得到你撒野?”
拉扯间,郑钦文从人群后挤进来,凑到刘二狗耳边低语了几句。刘二狗脸色变了变,狠狠瞪了王宁一眼,撂下句“走着瞧”,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王雪在后院听见动静,抱着刚蒸好的山苍子糕出来——那是她用山苍子粉掺着糯米做的,给病人当点心,既能暖胃又顶饿。“哥,刚才郑钦文鬼鬼祟祟往老鹰崖那边去了,”她把糕点分给村民,“不会是想偷咱们晒的山苍子吧?”
王宁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风雪,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上来。他取过墙角的采药锄,对王雪道:“你跟张娜守着药铺,我去山苍子林看看。”
张娜赶紧取过件厚棉袄给他披上,棉袄领口缝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山苍子花:“路上滑,早点回来。”
王宁点点头,推开房门,寒风瞬间灌进领口,带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鹰崖走,雪地里印出他的脚印,身后药铺的灯光在风雪中缩成一点暖黄。崖边的山苍子树在风中摇晃,枝头的果实被雪裹着,像缀了串黑珍珠,在雪光里闪着微弱的光。
他不知道,此时济世堂的烛火下,孙玉国正捻着胡须冷笑,面前摆着张地图,手指重重敲在老鹰崖的位置上。“明儿一早,让刘二狗把那边的山苍子根全刨了,”他对郑钦文说,“我看王宁还拿什么给人治病。”
风雪夜,寒溪村的山苍子林,正藏着一场没说出口的较量。
雪下到后半夜,竟成了鹅毛大雪。百草堂的油灯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王宁裹着棉袄坐在柜台后,手里摩挲着块山苍子木——是他用老树根削的,纹理里还浸着挥之不去的辛香。张娜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