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在,我们不敢乱开药啊!”
王宁眉头一紧。孕妇止血最是棘手,荆芥穗炭虽能止血,可它毕竟是辛温之品,孕妇用了怕动胎气。他摸了摸下巴:“雪丫头,把那包陈年老艾叶拿来,配着穗炭用。”
赶到济世堂,孕妇正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裙摆沾着暗红的血渍,脸色比孙玉国还难看。“早上起来就觉得肚子疼,”她攥着丈夫的手,眼泪直流,“村里的老娘说,怕是保不住了……”
王宁搭了搭她的脉,脉象虽弱却还算平稳:“还好脉没乱。雪丫头,取荆芥穗炭三钱,艾叶五钱,加阿胶烊化,温服。”他对孕妇丈夫道,“艾叶能安胎,阿胶补血,配着穗炭止血,三管齐下。记住,药得温着喝,凉了伤脾胃。”
正说着,张阳药师背着药箱进来了,见王宁在开方子,惊讶道:“王掌柜怎么在这儿?我听说孙玉国受伤了。”
“他在百草堂敷药呢。”王宁写完方子,“这孕妇是血热妄行,用穗炭得配凉性药,不然辛温助热,怕是更麻烦。你来得正好,帮着照看些。”
回到百草堂,孙玉国的伤口果然止住血了。他望着胳膊上的棉布,忽然叹道:“我卖了半辈子药,竟不知荆芥穗还有两副面孔——生的散,炭的收。”
“药跟人一样,得看怎么用。”王宁给林婉儿开着治风湿的方子,头也不抬,“你以前用陈穗糊弄人,就像拿生穗当炭用,不是药不好,是人心歪了。”
孙玉国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个账本:“这是济世堂的进货单,去年收的陈穗都记在上面,我原价转给你,你拿去烧了吧,省得再害人。”
王宁翻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数量,最后一页还夹着张纸条,是钱多多写的:“孙掌柜,胡先生说南京还缺荆芥穗,问能不能再供一批。”他忽然笑了:“烧了可惜。不如你我联手,把这批陈穗都炒成炭,送到城里的药铺,专做止血用。”
“联手?”孙玉国眼睛一亮。
“你有渠道,我有好药。”王宁指着院里晒的新穗,“生穗送南京治风疹,炭穗留本地止血,各尽其用。你要是还想争,就比谁的药更好,别再搞那些歪门邪道。”
孙玉国拍了拍大腿:“好!就依你!不过……这穗炭的火候怎么掌握?我上次炒的,要么成了灰,要么还是生的。”
“炒的时候得盯着,”王宁拉他到灶边,“穗子发黑,冒出的烟带点焦香,用手捻一下,能捏碎又不成粉,就是‘存性’了。《炮炙大法》说‘存性,即留其性’,太生则散,太炭则无效,就得取中间那点意思。”
傍晚时分,郑钦文扶着他娘来了。老太太一说话就出汗,额头上亮晶晶的,还总喊头痛。王宁望闻问切后,写了方子:荆芥穗三钱,黄芪五钱,白术三钱,防风一钱。“这方子叫‘玉屏风散’加荆芥,”他解释道,“黄芪像堵墙,挡住风邪;荆芥穗像个向导,把已经进来的风邪引出去。你娘是墙不结实,又进了风,得一边补墙,一边赶风。”
老太太喝了三剂药,果然不头痛了,也不出汗了。郑钦文特意送来两尺布,说是他娘织的:“王掌柜,您这药真神!我娘说,以前总觉得脑袋里像有风吹,现在那股风像是被荆芥穗领走了似的,清爽得很。”
这话传到孙玉国耳朵里,他专程来百草堂:“王宁,我算服了。你不仅懂药,还懂药的性子。这荆芥穗辛温,你偏能用它治风热;它能散风,你又能让它止血。”
“不是我懂,是古人早就说透了。”王宁指着墙上挂的《本草图经》,“书上说荆芥穗‘性虽温,然不燥烈’,只要配伍得当,寒热虚实都能用。就像做人,得有刚有柔,才能成事。”
夜里,王宁翻着王雪寄来的信,上面画着南京药行的晒穗架,旁边写着:“哥,胡先生说,豫东的荆芥穗现在成了招牌,他们还想种几亩试试呢。”他忽然想起爹种的第一畦荆芥,那年也是个秋分,爹牵着他的手说:“这草看着普通,却能治百病,就像咱庄稼人,看着平凡,却能撑起一片天。”
窗外的月光洒在药库的陶缸上,缸里的荆芥穗在夜里也透着辛香。王宁知道,不管是生穗还是炭穗,不管是在豫东还是南京,这股辛香里藏着的,从来都不只是药性——还有一代代药人守着的那份本分。
霜降这天,豫东平原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霜。百草堂的药晒场上,王宁正指挥着伙计们把最后一批荆芥穗装袋,淡棕色的花穗在霜气里泛着微光,辛香混着新碾的谷糠味,漫过整个镇子。
“哥,南京的船票我买好了。”王雪背着个蓝布包袱从里屋出来,辫梢系着胡先生送的银铃,“胡先生说,那边的药田已经整好了,就等咱们的新种呢。”她手里捧着个陶盆,里面是精心挑选的荆芥籽,黑亮饱满,像撒了把小芝麻。
王宁接过陶盆,指尖捻起一粒籽:“这籽得混着草木灰种,去年孙掌柜教的法子管用,出芽率高。”他望向隔壁济世堂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郑钦文的吆喝声——孙玉国这阵子迷上了培育新种,把后院改成了药圃,天天蹲在地里琢磨怎么让荆芥穗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