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怕是早有准备。\"她轻声道,\"刚才钱多多来送药材,非要查验库房钥匙。\"
夜色渐浓,百草堂依旧灯火通明。王宁将最后一剂药递给患者,疲惫地揉着眉心。窗外春雨又至,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几个村民抬着担架冲进药铺,担架上躺着的竟是李婶的儿子。少年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手腕上的红疹连成一片。
\"王大夫救命!\"李婶哭喊着跪倒在地,\"我儿喝了孙记药行的药,就成这样了!\"王宁立刻诊脉,眉头越皱越紧——脉象虚浮杂乱,分明是误用劣质药材导致的中毒症状。他转头望向张阳药师,老人颤巍巍地捏起患者吐出的药渣,声音发颤:\"这沙苑子......根本没经过炮制!\"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百草镇。次日清晨,孙记药行门口围满愤怒的村民。孙玉国却早有准备,站在台阶上振振有词:\"分明是百草堂药方害人!我这药,可都是从钱老板那儿进的正品!\"他刻意提高声调,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苍白的钱多多。
王宁拨开人群走上前,手中托着两个青瓷碗。\"诸位请看。\"他将两碗药渣展示给众人,\"这一碗是我百草堂的药,沙苑子呈均匀的深褐色,质地坚硬;而这一碗......\"他举起另一碗,\"颜色灰黑,断面疏松,分明是用硫磺熏制的陈货!\"
钱多多突然踉跄着后退,绸缎马褂被冷汗浸透。\"我......我也是被人骗了!\"他脱口而出,\"孙老板说只要低价收些陈货,就能......\"话音未落,刘二狗突然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却被王雪眼疾手快地拦住。混乱中,孙玉国趁机转身欲逃,却撞进林婉儿的竹鞭范围内。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现身,竹鞭如灵蛇般缠住孙玉国的手腕。\"想走?\"她冷笑一声,广袖轻扬,怀中掉出个油纸包。王宁捡起展开,里面竟是半株发霉的沙苑子,根部还沾着泥浆。
\"这是今早从青云山北坡找到的。\"林婉儿眼神冰冷,\"有人连夜毁了整片植株,只为掩盖采挖陈货的痕迹。\"她转向钱多多,\"你以为换个包装就能瞒天过海?沙苑子的种种特征,骗得了旁人,骗不过真正懂行的。\"
暴雨倾盆而下,浇透了在场众人。孙玉国瘫坐在地,金丝眼镜歪在一边,狼狈不堪。钱多多被村民扭送官府,临走前还不忘哀嚎:\"孙玉国说百草堂抢了他的生意,让我......\"
王宁望着雨幕中的百草堂,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张阳药师递来一盏热茶,茶汤中沙苑子的清香袅袅升起。\"宁儿,\"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欣慰,\"你祖父若在,定会说,这药香,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而此时,孙记药行内,刘二狗正慌张地收拾行李。暗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林婉儿站在屋檐上,翡翠药葫芦轻轻晃动,低声呢喃:\"沙苑子的事,可还没完......\"
入夏的百草镇蝉鸣聒噪,青石板蒸腾着暑气。王宁擦拭着药柜上的铜铃,铃身暗刻的《本草图经》纹样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自孙记药行丑闻败露后,百草堂每日门庭若市,可他总觉得不安——前日在李婶儿子的药渣里,他发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既非沙苑子,也不似任何常见药材。
\"哥!又有怪病了!\"王雪跌跌撞撞冲进药房,采药包上还沾着野蔷薇的刺。她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睛瞪得滚圆,\"西街老周头,明明喝了治眼疾的药,却突然说......说看到满屋子蛇!\"
王宁手中的戥子猛地一颤,朱砂粉洒在账本上。他抓起药箱就往外跑,长衫下摆扫过柜台,带落了祖父留下的《雷公炮炙论》残卷。书页翻开,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沙苑子叶,叶脉纹路竟与那日药渣里的神秘碎屑如出一辙。
老周家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老人蜷缩在床榻上,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被褥:\"王大夫,救我......那些蛇,全是青色的,吐着信子要缠上来!\"王宁刚搭上脉搏,老人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紫色涎水。
\"张阳叔,快取牛黄清心丸!\"王宁撕开老人衣襟,赫然发现心口处蔓延着蛛网般的紫斑。他余光瞥见床头瓷碗,碗底沉着几粒沙苑子——这次的药材色泽鲜亮,看似无可挑剔。张阳药师颤巍巍递过药丸,苍老的声音带着疑惑:\"这症状,倒像是中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婉儿白衣染尘,发丝凌乱,翡翠药葫芦上的红绳已断了半截。\"别用药!\"她挥袖打翻药碗,瓷片飞溅间,一粒沙苑子突然爆出幽蓝火星,\"是幽冥藤!有人用它炮制了沙苑子!\"
屋内众人脸色骤变。幽冥藤乃剧毒之物,遇热则化,其汁液混入药材中无色无味,却能令人产生幻觉直至心力衰竭。王宁猛地想起祖父残卷里的批注:\"幽冥藤与沙苑子同生,需辨其种脐凹陷处有无血纹......\"他抓起药渣细看,果然在一粒种子边缘发现极细的暗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