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
张阳药师捋着胡子,叹了口气:“痴儿,歪门邪道哪能长久?你看这粳米,踏踏实实长在田里,才能养人,投机取巧的,终究要烂在地里。”
王宁让人把孙玉国送到官府,又指挥着百姓把霉粉搬到田里,掺上石灰深埋了。他蹲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稻浪染成金红色,忽然对身边的林婉儿说:“去把老李家的稻种取些来,明天咱们在这儿补种一片。”
“这时候补种,还能长出来吗?”林婉儿不解。
“能。”王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笃定,“晚稻的性子韧,只要好好侍弄,一样能有收成。”他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心搓了搓,“就像人,犯了错不要紧,改了就好。”
林婉儿看着他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眉骨上,把轮廓描得格外清晰。他总爱留着齐耳的短发,说是方便,可林婉儿知道,那是因为去年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头发被水草缠住,差点没上来,从那以后他就再没留过长发。
“哥,钱老板真的会把好药材给咱们吗?”王雪抱着个装着稻种的布包,小声问。她的辫子上别着朵新摘的稻花,黄灿灿的,衬得她的脸也亮堂起来。
王宁没回头,只是望着田里的稻穗:“他会的。”他忽然笑了笑,“好药材就像好稻米,藏着是不会发光的,得让人用了,才能显出价值。”
夜色渐浓,田埂上的人渐渐散了。只有几个老汉还在地里忙碌,他们说要连夜把埋了霉粉的土地翻一遍,好让明年的新稻种能好好扎根。王宁也拿起锄头,跟着一起翻地,他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锄都深深扎进土里,带起新鲜的泥土气息。
林婉儿坐在田埂上,看着月光下的稻田。新翻的土地泛着湿润的光,远处的稻浪轻轻摇晃,像是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她忽然明白,王宁说的“药不在贵”,不只是说药材,更是说人心——就像这稻米,不投机,不取巧,踏踏实实长在土里,才能结出饱满的颗粒。
“婉儿姑娘,来帮忙撒种啊!”王宁的声音从田里传来,带着笑意。
林婉儿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着月光下那个忙碌的身影跑去。草鞋踩在田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稻穗生长的声音。
一场夜雨过后,稻田里的泥土泛着油亮的黑。王宁踩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补种的晚稻田走,裤脚卷到膝盖,沾着些湿润的泥点。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张阳药师给的新稻种,据说这品种耐旱,就算晚种些时日,也能赶上秋收。
“王大夫,这边请!”老李扛着锄头在前面引路,黝黑的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泥。他昨天连夜把埋过霉粉的土地翻了三遍,此刻田里的土松松软软,像揉过的面团。
王宁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凑到鼻尖闻。泥土里混着草木灰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稻花香——那是旁边早稻田飘过来的。“这土养过来了。”他点点头,把油纸包里的稻种倒在竹篮里,金黄色的种子颗粒饱满,带着层细细的绒毛,“张药师说这是‘月光稻’,夜里灌浆快,咱们得趁着露水没干种下。”
老李的婆娘端着个粗瓷碗过来,里面盛着刚熬的粳米粥,上面撒了把葱花。“王大夫,先垫垫肚子。”她的手上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插秧、割稻累的,“昨儿钱老板派人送了两袋新米,说是赔罪,我熬了些,您尝尝。”
王宁接过碗,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他忽然瞥见田埂边蹲着个身影,是郑钦文,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泥,看着有些落魄。
“郑先生怎么在这儿?”王宁扬声问道。
郑钦文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手在长衫上胡乱擦着:“我……我来看看稻种。”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干瘪的稻种,“这是我家传的稻种,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老李的婆娘撇撇嘴:“前阵子还帮着孙玉国害人,现在装什么好人?”
郑钦文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我知道错了。我娘喝了王大夫的粥才好的,我……我想做点补偿。”
王宁接过他的布包,打开看了看:“这是‘红米稻’,耐旱,适合补种。”他抬头对郑钦文说,“要是不嫌弃,就来帮忙撒种吧。”
郑钦文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撸起袖子就往田里走。他显然没干过农活,刚踩进田里就摔了个屁股墩,引得老李两口子直笑,他自己也红着脸笑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动作渐渐利索起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补种的晚稻田已经种好了大半。林婉儿背着药篓过来,里面装着些刚采的草药——马齿苋、蒲公英,都是清热利湿的。“王大哥,张药师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递过一个小瓷瓶,里面是黄褐色的药粉,“说是撒在田埂上,能防虫害。”
“这丫头,越来越能干了。”王宁接过瓷瓶,笑着说。林婉儿今天穿了件水绿色的粗布褂子,头发梳成个利落的发髻,用根木簪子别着,那是去年她采药时从山崖上捡到的,上面还带着点天然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