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被张娜拉住了。
“先救人。”张娜的声音很稳,她扶着李婶往里屋走,“小雪,去后院陶瓮里取枣核,要陈了三年的那种,再抓一把炒麦芽。”
王雪跑进后院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墙角的陶瓮上。陶瓮有半人高,上面盖着块青石板,边沿刻着圈模糊的枣花纹——这是林婉儿前年送来的,说枣核“陈三年,性始平”。她搬开石板,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微酸扑面而来,瓮里的枣核码得整整齐齐,按年份分了层,最底下那层泛着深沉的褐色。
“找到了吗?”前屋传来张娜的声音。
“来了!”王雪抓了把陈年枣核,又从药架上扯下把炒麦芽,跑回去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里屋的炕桌上,张娜已经生好了小炭炉,砂锅里的水正咕嘟冒泡。她接过枣核和麦芽,先用清水把枣核冲了冲,指尖捻起一颗对着光看——核上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深且密。“这核得敲裂了煮,药效才出得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铜杵,把枣核放在青石臼里轻轻捶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春雨打在枣叶上。
李婶趴在炕上,疼得直哼哼,额头上的汗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娜妹子,我是不是快不行了……”她的声音发颤,手死死抓着炕沿,指节泛白。
“别瞎说。”张娜把敲裂的枣核和麦芽倒进砂锅,又添了几片生姜,“您这是吃了峻烈的药,伤了脾胃。这枣核是收涩的,麦芽能消积,熬好了喝下去,保管舒服。”
王雪蹲在炭炉边添炭,听着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忽然想起王宁说过的话:“药有性情,枣核性涩,能制巴豆的燥烈。”她看着张娜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平凡的枣核,好像藏着她还没看懂的门道。
正煮着药,门外传来王宁的声音。他背着个竹篓,篓里装着半筐刚摘的鲜枣,枣叶沾在他的月白长衫上,袖口还挂着根枣枝。“怎么了?”看见里屋的情形,他把竹篓往墙角一放,快步走过来。
“孙玉国给李婶开了含巴豆的药。”张娜往砂锅里加了勺清水,“我用枣核和麦芽着呢。”
王宁摸了摸李婶的脉,眉头微蹙:“巴豆用量不小。小雪,去拿点枣肉来,蒸软了给李婶含着。”
王雪跑去灶房,揭开蒸笼时,一股甜香涌出来——那是张娜下午蒸的枣肉,专为脾胃弱的人准备的。她捏起一块,枣肉软得像棉絮,指尖一按就陷下去个小窝,带着温热的水汽。
李婶含着枣肉,果然不哼哼了,眼神也亮了些:“王掌柜,我对不起你……孙掌柜说,你那枣子治不了根,只有他的药能去根……”
王宁坐在炕边的小凳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怪您。是我没说清楚,这枣子虽平和,却不是包治百病的,得看怎么用。”他抬头看见王雪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块没送出去的枣肉,便朝她招招手,“过来看看,这枣核煮出来的汤是什么颜色。”
王雪走过去,砂锅里的汤已经变成了浅褐色,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张娜舀了一勺,倒进粗瓷碗里,碗底沉着些碎枣核。“你看这汤,”她指着碗里的颜色,“新枣核煮出来是红的,性偏热;陈三年的是褐的,性平,最能护脾胃。”
王雪忽然想起早上自己还说枣子“平凡无用”,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去看李婶的手——那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枣泥,是早上帮张娜揉枣泥糕时蹭的。
药熬好时,天已经黑透了。李婶喝了两碗,很快就放了几个响屁,脸上的痛苦渐渐散了,居然靠在枕头上打起了盹。王宁让张娜铺了床薄被盖上,自己则和王雪收拾药柜。王雪在整理陶瓮时,发现里面的陈年枣核少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把新的枣核填进去,学着王宁的样子码得整整齐齐。
“哥,孙玉国这是故意的!”王雪跟出来,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晃出明明暗暗的影子,“他就是想让咱百草堂出丑!”
王宁没说话,打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枣叶。他翻到“大枣”那页,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批注:“枣肉甘温补中,枣核酸涩敛肠,一物两性,贵在活用。”这是他爹生前写的,墨迹已经发暗。
“小雪,你爹当年给人瞧病,遇到棘手的,常说‘药无好坏,在医不在药’。”王宁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孙掌柜用巴豆,未必是不懂药性,只是忘了医者该有的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三长两短,很有节奏。王雪愣了愣,这是林婉儿的暗号——去年她上山采药崴了脚,就是林婉儿这样敲着门,送来了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王宁吹灭油灯,走到门边拉开条缝。月光下,林婉儿的青布衣裙沾着露水,手里的竹篮里放着个布包,散发着淡淡的枣香。“王掌柜,听说有人用巴豆伤了人?”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枣花。
“劳你挂心了。”王宁接过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枣皮,颜色暗红,摸上去有点粘手。
“这是今年头茬枣的枣皮,蒸过三遍的,能养脾阴。”林婉儿往门里看了眼,“那妇人若是醒了,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