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转向孙玉国:“哪家的孩子?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孙玉国冷笑,“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当着大伙的面,证明你那南瓜子不是假药!”他突然提高嗓门,“街坊们都在外面看着呢!有种就去你家瓜田,让大伙瞧瞧,你种的到底是能治病的南瓜,还是害人的东西!”
王雪气得脸通红:“我家的南瓜怎么了?都是婉儿姑娘亲自选的种,施的是草木灰,浇的是山泉水!”林婉儿正好从后院进来,裤脚沾着泥,手里还攥着把刚摘的南瓜花。“孙老板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大伙去看。”她声音清亮,眼角的痣在油灯下闪闪发亮,“从开花到结果,每颗瓜子都晒足了二十日太阳,发霉的早挑出去喂鸡了。”
说话间,药铺里已挤满了人。钱多多也挤在其中,怀里抱着儿子,小家伙正啃着块蒸南瓜,吃得满脸都是橙黄。“我信王掌柜!”他把孩子举起来,“我儿就是靠这南瓜子好的,这东西要是假药,世上就没真药了!”
孙玉国被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谁知道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他推着郑钦文往外走,“走!去瓜田!我倒要看看,他那金贵的南瓜长什么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山去。秋雨刚停,田埂上满是泥泞,王宁走在最前面,长衫下摆卷到膝盖,露出的裤脚沾着泥点,却走得稳稳当当。林婉儿提着盏马灯,灯光照在南瓜叶上,水珠滚落,在灯影里划出银线。
“就是这儿了。”王宁站在田埂上,指着眼前的瓜田。百十棵南瓜藤爬得满地都是,枯黄的叶子间,藏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南瓜,有的橙黄如金,有的青中带黄。林婉儿摘下个熟透的,用随身带的小刀剖开,瓜肉顿时散出清甜的香气,籽囊里的瓜子饱满得像要蹦出来。
“大伙看,”她抓起一把瓜子,在灯下一照,“好的南瓜子,壳上有光泽,咬开后仁是雪白的。”她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郑钦文换的那些劣籽,“这种发霉的,仁是黄的,还有怪味。”
有个老农凑过来,捏起几粒真瓜子:“没错,这是正经的‘蜜本南瓜’,我种了一辈子地,一看就知道是好品种。”旁边的妇人也点头:“我家去年也种过,结的瓜又面又甜,娃子们最爱吃。”
孙玉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指着郑钦文骂道:“都是你这废物!换个药都换不好,竟给我弄些发霉的来!”郑钦文被他推得跌坐在泥地里,终于忍不住哭嚎起来:“是你让我去偷的!说只要弄臭百草堂的名声,这镇子的药材生意就都是你的!”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几个被孩子闹病折腾得够呛的家长,当即就冲上去要打孙玉国。王宁连忙拦住:“别动手。”他转向众人,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南瓜子能驱虫,南瓜肉能补脾胃,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但用错了、用坏了,再好的东西也会害人。孙老板错在利欲熏心,可咱们要是因此不信药材的本性,才是真的错了。”
钱多多突然鼓起掌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掌声在寂静的瓜田里响起来,惊飞了枝头的夜鸟。孙玉国瘫坐在泥地里,马褂上沾满了黄黑的泥点,像只落汤鸡。刘二狗早就趁乱溜了,郑钦文则抱着头,在众人的指责声里瑟瑟发抖。
林婉儿把剖开的南瓜递给身边的孩子,橙黄的瓜肉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尝尝,”她笑着说,“这才是南瓜该有的味道。”孩子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引得众人都笑了。
王宁站在瓜田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秋雨洗过的天空,星星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金,映得那些圆滚滚的南瓜,越发像满地的小太阳。
小雪节气的清晨,青溪镇的屋檐上结着层薄霜,百草堂的门却比往日开得更早。王宁正指挥着药工搭竹架,月白长衫外罩了件藏青棉褂,袖口沾着些南瓜藤的绿汁——今日要晒新收的南瓜蒂,这东西晒干了能治胎动不安,是张娜翻《本草纲目》时特意圈出来的。
“哥,孙玉国真把济世堂盘给你了?”王雪抱着摞药盒从里屋出来,双丫髻上别着支银簪,是钱多多昨日送来的谢礼。她说话时,辫子梢的南瓜花香囊轻轻晃动,混着药铺里的当归气,竟生出种特别的暖意。
王宁正往竹架上摆南瓜蒂,闻言笑了笑:“不是盘,是镇上的乡绅们凑钱收了,让我兼着照看。”他指尖划过蒂上的绒毛,“孙玉国今早乘船走了,郑钦文去药铺当了学徒,说要学辨药。”
说话间,林婉儿提着个竹篮进来,篮里是刚从后山采的野菊花。她今日换了件靛蓝布袄,腰间系着条青布带,愈发显得眉眼清亮。“王大哥,这是今年最后一批野菊,配着南瓜子仁炒,能安神。”她从篮底摸出个油纸包,“还有这个,钱老板托人从徽州捎来的,说是他家祖传的南瓜药膳谱。”
油纸包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王宁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南瓜羹”“瓜子酥”等方子,旁边还画着南瓜的模样,笔触稚拙,倒像是孩子的手笔。“是他儿子画的吧。”张娜端着刚蒸好的南瓜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