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医声
乡村医点的木门“吱呀”
一声刚打开,带着晨露湿气的空气里立刻涌来十几个村民。
素问把枣红色药箱稳稳放在院中的青石板桌上,箱角磨出的包浆泛着暖光,她刚要弯腰给坐在矮凳上的王阿婆搭脉,院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禾攥着本泛黄的竹简跑过来,粗布裙摆上还沾着草屑,脸色白得像檐下的窗纸。
“素问姐!
你快看这个!”
阿禾把竹简往石桌上一拍,指尖都在抖,“这是咸阳刚送来的‘诊疗手册’,上面说所有病症都要按固定药方抓药!
可王阿婆的咳嗽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受了稻田潮气的寒咳,用手册里治热咳的桑白皮,只会加重病情啊!”
围在旁边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抱着孩童的张婶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满是慌意:“啥?都按一个方子抓药?那我家娃上次闹肚子,若不是素问用了田埂边的马齿苋,哪能好得那么快?”
蹲在槐树下的老支书磕了磕烟杆,眉头拧成个疙瘩:“咸阳的规矩是大,可咱楚地的水土跟关中差得远,哪能一刀切?”
素问没接话,指尖轻轻搭在王阿婆腕上。
老人的脉搏细弱得像风中的蛛丝,呼吸间带着细微的喘息,她抬眼看向阿婆泛青的眼下:“阿婆,昨晚是不是又咳得没法躺平?”
王阿婆点点头,声音嘶哑:“咳到后半夜,只能靠着墙坐,胸口像压了块湿泥巴。”
素问刚要开口说药方,院外老槐树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秦斩从树后走了出来,玄色衣袍上沾着些槐叶,他方才显然已经听了许久。
没人知道秦斩的来历,只知三个月前他带着医署的文书来这楚地乡村医点,既不坐堂也不诊脉,却总在槐树下望着远处的寿春城出神。
此刻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铜佩,一道淡蓝色的虚影在他眼前闪过——那是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提示:“标准化诊疗推行三日,抓药效率提升5o,但村民治愈率下降15,医疗满意度跌至82。”
秦斩抬头望向东南方,寿春城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医署那口青铜钟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叮铃作响,却没了往日的清亮,倒像是蒙了层灰。
他收回目光,迈步走进医点,从石桌上拿起那本“诊疗手册”
,又取过素问案头的狼毫笔,蘸了墨在竹简上圈画起来。
“楚地有楚地的水土,”
秦斩的声音不高,却让满院的嘈杂瞬间静了下来,“治病跟种稻、织布一样,关中种麦要旱地,咱楚地种稻要水田;关中织布用羊毛,咱楚地用葛麻,哪能只看咸阳的方子?”
他把圈改后的手册推到素问面前,竹简上“风寒咳用桑白皮”
的字样被划掉,旁边添了“楚地寒咳用枇杷叶、生姜”
的批注,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
素问眼睛一亮,立刻转身从药箱里掏出个竹篮,里面铺着刚采的枇杷叶,叶片上的绒毛还沾着露水:“我就说!
王阿婆的咳嗽要用咱后山的枇杷叶,加几片生姜煮水,再配上灶心土,比手册上的药管用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分拣草药,阿禾也缓过神来,赶紧取来陶壶烧水,村民们脸上的慌色渐渐褪去,围在旁边看素问配药,偶尔搭几句话,院子里又有了往日的暖意。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几天,寿春城医署的人就来了。
那天上午刚下过一场小雨,院外的泥路上传来马蹄声,三个穿着皂色官服的人骑着马停在医点门口,为的是医署的李大人,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文书,脸色沉得像天边的乌云。
“秦斩何在?”
李大人迈进院门,目光扫过石桌上摊开的草药,最后落在秦斩身上,“咸阳传下旨意,诊疗手册乃统一规制,任何人不得擅自修改,你竟敢抗命?”
他把文书往石桌上一拍,“你可知擅自修改手册,按律当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
院外的村民听到动静,悄悄围了过来,却没人敢说话,只敢隔着门缝往里看。
素问握着药杵的手顿住,看向秦斩,眼神里满是担忧。
秦斩却神色平静,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那是他这几日记录的诊疗日志,上面记着每个村民的病症、所用草药和治愈情况,字迹工整清晰。
“李大人,”
秦斩把日志递过去,“您看,推行标准化手册这三日,王阿婆用桑白皮后咳嗽加重,张婶家的娃用手册上的止泻药,拉得更厉害;而改回本地草药后,王阿婆两日渐好,娃当天就止了泻。”
他指着日志上的数字,“效率固然重要,可医疗的根本是治病救人,若只追求效率,让村民病情加重,这手册又有何用?”
李大人拿起日志翻了几页,脸色稍缓,却还是嘴硬:“可咸阳的规矩不能破,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擅自修改,岂不乱了章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一直没说话的王阿婆突然开口,她扶着门框慢慢走进来,虽然还有
